第五十八章饶是故人
云鸢端着汤药轻步入内。擡眼望去,风延远呆坐在床榻边,望着昏迷不醒的风延轩。
药碗轻轻搁在案几上。
“轩公子还未转醒?”
风延远苦笑,“下手重了些。。。。。。待他醒来,少不得要挨一顿骂。”转头望向云鸢时,眼中却闪着久违的轻快:“被你说中了,这麽快就见到了真的二哥。”
先前松鹤子被风延远缠着,将风延轩从头到脚查验了个遍。不仅面容丶发间都细细看过,连脉象也反复斟酌。老人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从风延轩素日的旧疾,到为救公主所受的新伤,事无巨细,倒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诊治都补了回来。最後,老医圣执起风延轩的手臂时,指尖在那道陈年旧疤上顿了顿,将疤痕的成因与年月都说得丝毫不差。
云鸢抿唇一笑:“轩公子到底是了解公子,也不废话,直接伸出了脖子。想必也不会计较。”
“谁说我不计较。”风延轩忽然低喃一声,长睫轻颤却仍未睁开眼,声音委屈得沙哑,“疼得我魂儿都要散了…。。。”
云鸢见状忙捧起药盏凑近。风延远横臂拦住她,自伸手接过青瓷碗,却见风延轩还赖着不睁眼,没好气道:“既然醒了就别装死,起来把药喝了。”
风延轩睁开眼,先是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待视线转到云鸢身上时,却倏地柔和下来,眼尾微微弯起,漾开一抹久别重逢的温柔笑意:“小小鸟儿…。。。”他声音轻柔,像怕惊跑了猫儿,“好久不见。”
云鸢掩唇轻笑:“这药可是公子特意嘱咐奴婢熬的,火候时辰都掐得准准的,若是凉了,药效可就要打折扣了。”
风延远将药碗往他面前一递,冷声道:“赶紧喝!”
风延轩眉头一皱,擡手就挡,差点把药泼洒出来,没好气道:“你差点把我脖子劈断,现在还敢拿热药烫我?”他眯了眯眼,语气发狠,“怎麽,嫌我死得不够快?”
风延远冷笑:“二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你?”
风延轩唇角一勾,眸光轻飘飘地转向云鸢,眼底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我要小鸟儿喂我。”
风延远脸色一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拽了起来丶按坐在床头,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少废话,自己喝!”
风延轩凤眸一瞪,咬牙切齿道:“粗鲁!”接过药碗时,却转头对云鸢展颜一笑,眼尾那颗泪痣都生动起来:“看在你亲手熬药的。。。。。。”
话没说完,风延远突然伸手一推碗底,药碗直接抵到风延轩唇边:“磨蹭什麽,喝!”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着碗沿,硬是逼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你谋杀亲兄啊!”风延轩呛得眼角泛红,手背胡乱抹去唇边药渍,吐着舌头直哈气。
风延远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将空碗递给云鸢。
风延轩咂了咂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药苦得简直要人命。”
风延远轻哼一声:“良药苦口,毒药才甜。二哥还想尝尝甜的?”话音未落,却见风延轩的目光又黏在云鸢身上,当即擡手一挡:“眼睛往哪儿看呢?”
“起开!”风延轩一把拍开他的手,桃花眸里盈满心疼,“鸢儿这小脸都尖了,你这些日子是怎麽使唤人的?”
风延远闻言一怔,转头细细打量云鸢。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束腰的裙带似乎松了些。这些天长途跋涉,又东奔西跑,她怕是连顿安稳饭都没吃过。
风延轩忽然支起身子,眼中兴致勃勃:“小小鸟儿,你可知道这城里哪家点心最是出名?”
云鸢摇头。
“你看看!”风延轩顿时转头瞪向风延远,手指气得直点,“好好的人儿跟着你,连口像样的点心都吃不上,整日不是骑马奔波就是熬夜当差,你这是要把人折腾散架啊!”
风延远喉结动了动,抿紧嘴唇,只默不作声的听着骂。
风延轩训罢弟弟,又变脸似的转回温柔神色,倾身凑近云鸢,神秘兮兮道:“就这东城边上有条甘棠巷,拐过三道巷子口——”指尖在她袖口虚点了点,“挂着褪色杏黄旗的那户是祖传的蜜渍果脯糕,桂花蜜要选陶瓮沉了三年的,裹着岭南来的荔枝干。”说着自己先咽了咽口水,“刚出蒸笼时软糯糯的,咬下去会流出琥珀色的蜜来。”
云鸢忍俊不禁:“轩公子这是药吃得嘴苦了,想吃点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