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殿门被猛地推开,李胤的声音裹挟着夜风闯进来,惊得烛火簌簌发抖。
他玄色太子朝服上还沾着夜露,靴底踏过青砖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几步便冲到近前,擡脚将按住罗三瑥的宫人踹得踉跄後退,力道之大让那宫人闷哼着撞在廊柱上。
季泽兰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宝座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扳指,直到此刻才擡眸,眼尾上挑的弧度满是兴味。
她缓缓起身,鎏金裙摆扫过台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太子殿下倒是来得巧,本宫正替你管教这不守规矩的内官呢。”
李胤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罗三瑥,鬓发凌乱,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落泪,那模样让他心口骤然一紧。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寒刃般刺向季泽兰,“东宫的内官,何时轮得到王後娘娘动私刑?”
“私刑?”季泽兰嗤笑一声,莲步轻移至罗三瑥面前,纤细的手指突然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擡头。
烛火映在罗三瑥精致的眉眼间,季泽兰转头看向李胤,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太子瞧瞧,这般容貌,说是女子也有人信。宫里近来流言四起,说太子殿下豢养男宠,莫非。。。便是指他?”
李胤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薄唇紧抿成直线,“把你的手拿开。”
季泽兰悻悻地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件水绿色的襦裙,布料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显然是女子衣物。她将襦裙扔在罗三瑥面前,布料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今日搜查内侍偏殿,从他住处搜出了这个。太子殿下,你还要替他遮掩吗?”
李胤目光落在襦裙上,眸色深沉,却依旧面无表情:“王後想如何?”
“自然是要当衆验明正身,”季泽兰走到李胤身侧,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笃定的得意,“只要扒了他的衣服,宫里的流言不攻自破,太子殿下不也能松口气?”
李胤沉默片刻,突然转向季泽兰的宫人,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还愣着做什麽?遵从王後娘娘的命令。”
季泽兰愣住了,纤眉微蹙,心中疑窦丛生。她原以为李胤会极力阻拦,可眼下这般反应,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等她细想,李胤已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殿内衆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对一个内官呼来喝去不够,还要当衆扒衣羞辱,王後娘娘这般捕风捉影,究竟要到何时?今日便索性验明,若本殿所言非虚,在座之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番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季泽兰的傲气。她本就因怀孕性情愈发急躁,此刻被李胤当衆挑衅,哪里还顾得上疑虑,厉声喝道:“本宫说的没错!来人,把他的衣服扒了!”
宫人刚要上前,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通传声:“报——尚公韩受益求见!”
季泽兰脸色一沉,语气冰冷:“深夜入宫,韩尚公有何要事?”
韩受益身着青色朝服,手持笏板,快步走进殿内,恭敬行礼後,目光落在罗三瑥身上,缓缓开口:“娘娘,强行脱宦者衣物,有损娘娘贤德之名。此人是经内侍府严格查验後入宫,张内官当年也曾参与查验,此事可证。”
衆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一旁的张内官身上。张内官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摆,在季泽兰的注视下,终究还是点头:“是。。。小人当年确实验过。”
“娘娘身怀龙裔,乃国之根本,”韩受益擡头,语气愈发恳切,“若因查验一个内官污了名声,被陛下知晓,恐会动怒啊。”
“大人多虑了,”李胤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王後娘娘与本殿一样,不亲自确认,终究心有不甘。大人还是莫要阻拦为好。”他转头看向季泽兰,眼神锐利如刀,“娘娘,还在犹豫什麽?”
季泽兰被这番话激得怒火中烧,猛地挥手:“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夜色渐深,东宫的寝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李胤将罗三瑥紧紧拥在怀里,少女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方才的场面吓住了。他轻轻抚摸着罗三瑥的後背,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罗三瑥靠在李胤怀里,声音有些迟钝:“殿下。。。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胤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只是想把珍惜的人留在身边,可为何总有这麽多意外?”他收紧手臂,将罗三瑥抱得更紧,“幸好你还在,幸好你一直陪着我。”
罗三瑥心中一暖,擡手回抱住李胤的腰,轻声唤道:“殿下。。。”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将所有的风波与算计,都隔绝在这方寸的温暖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