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程牧野想干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对他有益的事。而且——
林浸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隐藏在墙角的一点微弱红光。
程牧野猝不及防和屏幕中的oga对上了视线。只不过oga似乎并没有发现墙角的异样,很快又把目光错开。
程牧野又沉沉地看了几秒,这才退出界面关上手机。
一个多月了,oga一直都维持着一种淡淡的、对周围毫不关心的态度。程牧野宁可他大哭大闹,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他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几人。
厉项明想藏住消息,但这种事情可不是这么好藏的,至少一直和厉家联系紧密的程家隔天就知道了内情。姜家的人估计更早知道消息,甚至厉项明暗中已经给他们开好了条件,此时正畏首畏尾地陪笑着,时不时应和一声。
当初厉项明和姜川结婚,程家好歹也算是个见证者,几十年过去,如今却物是人非。
程父意外去世,程牧野匆忙接手程氏,虽然在一阵兵荒马乱后重新走上正轨,但个中辛酸,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如今厉家又出这种变故,很难让人不多想。
今天这个名义上的晚宴,真实目的谁都清楚,只不过碍于彼此的颜面,没有直接说穿罢了。
厉天泽身上还带着宿醉后的烦躁,全程都黑着一张脸。程牧野冷冷地旁观,即便他现在是程氏的掌权人,但上一辈的事,他作为小辈不好插手。
虚与委蛇了大半个钟头,终于有人说了在场所有人都最关心的事情。
“这是罗曼尼吧?口感真不错,可惜我不懂酒,”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酒还是需要懂得欣赏的人来喝才好,你说对吧,厉兄?”
程牧野看了他一眼,是没落了几年后又重新站稳脚跟的梁家,这位应该是曾经和姜川关系紧密的梁丘阴。
厉项明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哈哈一笑:“梁兄哪里的话,在座恐怕没有比梁兄更懂酒的了。”
程牧野听后在心里嗤笑一声,不愧是个能把自己老婆搞死的人,对方明显在引他入套,他还直愣愣地上钩了。
果然,下一秒梁丘阴继续说道:“哎,要说懂酒还得是阿川啊……不过我听说最近有阿川的消息了?”
厉项明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他眼角抽了抽:“……果然瞒不住你们啊,川儿确实是找到了,但是,哎——”
梁丘阴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阿川怎么了?”
“川儿他这几年过得不太好,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患上了抑郁症,有严重的自残倾向……我们是在浴缸里找到他的,当时人是救回来了,但没想到刚醒过来他就拔掉了身上所有管子……”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原本表面至少还算融洽的氛围瞬间变得紧绷起来。这种紧张的气氛在厉天泽摔杯离去后被打破。
知道内情的人暗中嗤笑厉项明的虚伪和无情,不明真相的人则三言两语安慰他。
眼看事情被这轻飘飘的谎言盖过,程牧野不想再多留,在厉天泽走后也借口离开。
上车后,他将车钥匙插进锁孔,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将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摸出一根不知是谁塞过来的烟,盯着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扔进了垃圾篓里。
片刻,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发动机轰鸣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别哭
程牧野推开门,匆忙换上拖鞋,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况,随即视线定在一处——
身形单薄的oga穿着略微偏大的缎面睡衣,安静乖巧地坐在悬椅上,脚尖堪堪抵到地板,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阳台和客厅之间用玻璃移门隔开,程牧野出门前就将移门上了锁,而此时oga的眼神恰好就落在上锁的那个位置。
程牧野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看哪里,耳边再次响起厉天泽的声音——他醒过来后总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一如林浸现在的状态。
程牧野的心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从他进门到现在,悬椅上的oga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仿佛所有的动静都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他与世隔绝。
几分钟后,程牧野似乎下定了决心,在oga跟前蹲下,叫了他一声:“林浸。”
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程牧野从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仰视着oga,说:“你想去哪里?”
oga的睫毛颤了颤,抬起垂落眼睑的一瞬间,程牧野似乎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清晰了不少。
林浸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眉头微蹙:“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
程牧野将他因微微低头而垂落的几缕头发顺到耳后:“你是不是想回南洲?”
林浸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看起来对程牧野所说的毫无兴趣。
程牧野报了一串航班号:“这是那天的飞机,你原本是想要去南洲的吧?”
林浸眨了眨眼,那确实是他订的航班没错,他原本也的确打算回南洲,毕竟他想不出来国内除了海城他还能去哪里,至少南洲他还熟悉一些。
没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林浸沉默几秒后“嗯”了一声。
他大概猜到程牧野态度有所松动和昨天晚上那通电话脱不开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就不清楚了,他也没那个好奇心。
不过那通电话顶多算是催化剂吧,林浸心想,这段时间他一直用不冷不热的态度面对程牧野,像他这种一直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天之骄子,早晚会有厌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