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到痛点,方轻茁不怒反笑,笑自己这副事後诸葛的嘴脸,笑声溢出每寸五官,是没有任何褒贬含义的笑,笑累了笑够了,那俊逸皮囊才归于无波无澜。
“哭了又怎样。”他每多审视她一秒,语气就冷上几分:“我怎麽对她,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这叫情趣,而你们做的那些,就是欺负。”
陶君目光里最後一丝期待和窃喜因为这句粉碎得彻彻底底,但方轻茁对她的无情远不止这些。
“以後在学校乃至这座城市,低调点,如果让我碰到抑或回想起今晚的事,你就死定了。”
挫骨了还要扬灰。
钟子旭是在方轻茁一走了之後的十分钟,数着时间踩着点去找的陶君。
她满心欢喜在里头陪着方轻茁的工夫,他都在大堂外独自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光听地毯上的脚步声,陶君就知道是他。
钟子旭截住步伐:“你不用赶我,我说完就走。”
走廊一时安静得只有回音,他干笑两声,“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接近我不过为了方轻茁,看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认输劲,每晚睡觉前我都在想你如果喜欢的是我该多好,甚至我还生出帮你追他的离谱想法。”
“就那天看电影,你突然答应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熬了一个通宵,那一晚上我在干嘛,还愿,在感谢老天爷对我的厚爱。可幸福转瞬即逝仅仅存在了半天,那天过後,你天天念叨什麽时候约方轻茁吃饭,是一刻都不愿意装,我给自己洗脑,可能就是单纯地想感谢他得到他的祝福。”
“直到我喝醉倒在包厢门口,现实狠狠抽了我一嘴巴子,是我天真了,连骆姝,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都知道担心我,可你呢?”
整个过程陶君反应都不大,背对着他,像是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做了个深呼吸,“陶君,我护不了你了。”
“今晚我夥同我表哥把骆姝骗过来算计方轻茁,我承认我也有一部分私心,就算他不收拾我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好自为之,我祝你日後得偿所愿。”
听到这,陶君神色复杂地徐徐转身,水晶吊灯下,她看见一颗眼泪挂在钟子旭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摇摇欲坠,继而垂直滴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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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深城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私人住宅的泳池边,昏幽的灯光将万物照得很静,座椅上的男人褪去白日沉稳的黑色西装外套仿佛也褪去了克己复礼的虚僞外皮。
衬衫袖挽上一截的手腕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方决山仰头一饮而尽,嗓音也随之沾染上红酒的醇厚:“你知道你今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什麽吗?”
林素挺着孕肚跪坐在他脚边。
“说话。”他厉声催促。
“擅自上门。”冷风拂过,林素衣着单薄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止。”方决山把玩着空酒杯补充,“这姑且算你做的最错误的事,再猜。”
隔着夜色,林素倔强地擡起惨白面庞凝睇他,男人到了他这年纪,哪一个躲过了岁月的蹉跎,却唯独对他手下留情,洗尽铅华後的打磨沉淀出阅历赋予的稳重自持,咬住年龄上的数字攀比绝对是对他的亵渎,不经意流露出高处不胜寒气质不是方轻茁这个年龄层次所能呈现的价值,说实话方轻茁的眉眼也是实打实随了他,德行也是。
“不就是说了方轻茁不是你的亲生的。”她不怕死嗤笑。
下一秒,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俯身一把掰住她下巴,情绪不明,好似看他心情好坏,如若他心情不好只需轻轻一□□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蝼蚁简单。
“答对了一半。”少顷,他似奖励般宽宏大量松开了束缚,改在红印明显的侧脸上轻拍两下,“如果你没对老太太信誓旦旦地保证肚子里怀的是方家长孙,以她吃斋念佛多年,说不定不会破戒痛下狠手。”
“你说我该怎麽惩罚你好呢?”
“我没错。”林素不满反驳,艰难撑地爬起,加上跪得太久,双腿颤颤巍巍,“作为母亲我想让我肚子的孩子认祖归宗,这难道有错?”
“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你要这样对我?”
“做错了什麽?”方决山长腿交叠作思考状,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杯壁上,“挪用公款这是其一,在我眼皮底下浑水摸鱼这是其二。”
期间,慢条斯理给自己空酒杯里续了续,“其三嘛,不自量力,妄图爬上不该爬位置。”
“最不可饶恕的是,把鸠占鹊巢美其名曰为认祖归宗。”
他摇着酒杯起身,一记淬了毒的眼随着言落剐了过来,林素如遭雷击,一种戳破谎言的恼羞成怒感迅速烧灼浑身上下。
一杯下肚,方决山已然恢复往日冷漠,“言归正传,要不以职务侵占罪把你送进去改造,反正你妊娠期也吃不了多少苦,要不……”
手里攥着的水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他无情抛进泳池中央,“给你一晚上时间给我下去,把杯子找回去,记住,我要完完整整,少一片都不行。”
不提眼下11月的气候,光是那沉入水底的碎玻璃碴子,让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泡在水里拣,堪比大海捞针。
胆战大于心寒,林素顿时红了眼眶,第一次对方决山有了实质性害怕,往日的纵容,不计较假象只限于他的好心情。
双膝扎进地面,匍匐在那锃亮的皮鞋前:“方总,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但真的不能下水,更不能进去,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抱住他大腿:“我求你,看在我好歹跟了您半年的份上,饶了我这次。”
像是清除什麽挡路障碍,方决山毫不留情一脚踹开,紧接擡起左臂宣判结果:“距离日出还有6个小时,明早拼凑不出,咱们直接警局见。”
说罢,越过摔倒在地,无声哭诉的林素扬长而去。
月光悄无声息地从枯槁的云层间流出,洒在一池清水和自作自受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