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演。”
“不认识我,那剩下的九个人也不认识?”
“什麽九个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我们整整聊了一个暑假,开了学你就以各种理由冷落敷衍我,要钱倒是很积极,我甚至不知道做错了什麽你就单方面删除拉黑,还当着那麽多人的面践踏我的自尊否认我的存在。噢,校外的九名受害者,联合署名做出了满满100多页的PDF来声讨谴责你的不耻行为,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早身败名裂了,所以说你脚踏十只船,一点都没冤枉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顾扬掏出手机里的确凿证据结束对话。
证据内容皆为双方一点一滴的聊天日常,从每早的嘘寒问暖到每晚的诉尽衷肠,从每天的老公长老婆短到最後的“开啓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一模一样的套路对应十位不同“男友”。
整个过程骆姝花费了十分钟浏览完这些受害者对她的一致控诉。
她难以自抑地一阵颤栗,这荒诞不经的世界,竟真有她另外“十位男友”的存在。
账号不是她的,收款却用的她个人信息,可怕的是这个人的朋友圈1:1还原了自己的朋友圈,文案照片直接复制粘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少,最洗不脱嫌疑,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人私发的一些照片不乏她相册里最隐私照片,从未发布过任何社交平台,而且从聊天信息也对得上,这个人十分了解自己的课程,且非常熟稔。
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她的四肢百骸,她多麽希望这是一场游戏是一座海市蜃楼,难不成是她人格分裂,不可能,她是被陷害的,可为什麽是她?她从不与人交恶,为什麽偏偏是她?
顾不上他人的鄙夷眼神,骆姝径直走到方轻茁跟前,尽管竭力保持平静,可越到後头越语不成调。
“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人不是我,是她盗用我的照片去做的这些事,我没玩弄人感情更没哄骗人钱财。”
顿了顿,一字一句,“你信不信我?”
方轻茁纠结地打量她无助的惹人怜模样,或许是眼下她的一腔孤勇过于浓郁感染到他,又或许这张脸在示弱的时候太有说服力让周围的世界褪去颜色,黑白颠倒,本就偏颇的跳动心脏驱使着他引导着他要无条件相信她,刚想松口。
“方轻茁。”眼见好兄弟被三言两语蛊惑动摇,管思奇怒其不争,大声呵道,“你别被她蒙蔽了,见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没戏,就打感情牌,我们那麽多年交情,你一定要是非不分,信她不信扬子吗?”
信抑或不信,一字之差,就能摧毁来之不易的三方平衡。
方轻茁沉默片刻,握紧骆姝双手,缓慢擡头盯到她的瞳孔深处:“我没打算真要分手,我说的誓言也是句句发自肺腑,不是假话,可我夹在你们两头中间,就好像根被不断拉扯的橡皮筋,不知道哪一天会断,每笔钱我都替你还了,每个人我也都处理善後好了,你好好跟顾扬道个歉,让这件事翻篇,以後我们该怎麽过还那样过,我也保证不再和他俩有任何交集,好不好?”
听到这里管思奇首先不乐意了,方轻茁要为了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与他们分道扬镳,正欲上前讨个公道被顾扬出手阻拦。
因为骆姝哭了,一颗汇聚了委屈积攒成失望的豆大泪珠无声地自眼角砸在方轻茁虎口位置,烫得吓人。
她不可思议地直视眼前男人,心口裹挟的窒息感好似数不胜数的玻璃碎片灌满了胸腔,至今为止,她仍记得初见时的那份悸动,如今却直教人喘息困难。
太戏剧化,太可笑了。
丝毫不拖泥带水抽出双手,摇着脑袋跌撞後退,眼底一派坚毅:“我没做过的事,我不道歉。”
以往的一幕幕浓情蜜意画面与眼前男人不断重叠,骆姝顿时觉得自己既傻又天真,倘若他真肯相信自己,就不会有今天的对峙,想通的刹那,每一时如刀割每一刻如针扎。
“证明清白的证据我自己会找,方轻茁,恭喜你,你解脱了。”
方轻茁被甩开的手心空荡荡地摇晃在身侧无处安放,俊逸完美的面庞出现瑕疵,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可控制范围,拉扯他许久的紧绷源头有人宽宏大量撒了手,他没断,完好无损,可为什麽还不如断了好呢。
抢在奔溃前,骆姝输了感情绝不能输气势地撂下句:“你没打算真分手,不巧,我真有这个打算。”
说完,头也不回地保留仅剩体面转身离开。
和顾扬辩不明情绪的神色相比,管思奇彻头彻尾放松,这场友情保卫战终究是他们赢了,用着混不吝语气回怼:“放狠话谁不会,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手去搭顾扬一边去揽方轻茁,愉悦说道,“事情完美解决,回去吧,我晚上订个位置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方轻茁麻木地困在对他的宣判牢笼中,面无表情挣开管思奇手臂,无视他叫魂般的呼唤,只身往反方向走。
见状,顾扬也提不起多大兴致,同样不客气地拂袖离去。
独留管思奇一个人在原地左顾右盼:“你们一个个祖宗呦。”
另一头,骆姝拖着具濒临散架,几欲摇坠身躯像只无头苍蝇穿梭在绿意盎然校园。
感觉快要负荷不下去,她必须尽快找个无人角落藏起来舔舐伤口。
可她能去哪儿,这个世界与她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有人以爱之名逢场作戏,有人躲在暗处利用她的照片坑蒙拐骗,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身边极为亲近之人。
这所学校里她究竟还能相信谁?
好不容易捱到校门口,拦下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女师傅,一口地道北方口音。
“姑娘,去哪?”
“随便逛,表照打就行。”骆姝落座後排,弯下腰,脸颊埋进掌心,没过多久眼眶湿润,咸意沿着指缝流淌。
女司机没当回事,毕竟有的人心情不好就喜欢打的城内半日游,这类的乘客比比皆是,啓动车子一脚油门驶出大学城,久而久之敏感听觉捕捉到从声道发出的若有若无呜咽,踌躇半刻她好意询问:“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得到回复,她又透过後视镜探望,可惜没看到脸只有起伏脊背,“要不我送你直接去医院。”
于是乎,不再隐忍的抽噎声像决了堤的洪水回荡至整个车厢,伴随响了断,断了又响的没完没了电话铃声。
女司机自觉噤声,目视前方挡风玻璃,贴心地扣下空车指示牌,扭开车载音响的最大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