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早被泪痕浸湿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抑郁苍白,他深深的朝着下方看了眼,而後?又转过头去,望着虚空。
那一眼,似乎温柔缱绻,又似乎什麽都没有,许一凡仰着头,那人明明在看那帮人,可他却?有股被凝视的感觉,血流涌动,心头刹那如上空的万千雷鸣一般,轰隆轰隆,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耳廓。
那人不顾劝阻,施展起法术。
许一凡手在微微的发抖,神色骇然。
带着毁灭之?力的闪电劈就在远处。
魏巍山头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这是天道?在做最後?警示。
那人却?似乎并不畏惧,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是如今唯一一只神火凤凰,天道?不敢也不能将?他劈死。
剥魂术实施起来,遭受何种天谴尚且不论,只说活人要把魂魄生生从躯体里剥离出来,就极为痛苦。
若说世?间最痛苦,便?是千刀万剐丶下油锅,那麽活剥生魂,便?是其中‘翘楚’。
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宁死都不愿遭这一遭。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
他紧咬双唇,不发一语,可那股撕心裂肺,掏心挖骨的疼痛大抵太过难熬,哪怕双唇已?紧咬出血,那声声痛苦最後?还是从唇齿间溢出,成了一声尖利的惨叫,渐渐的,哀鸣响彻云霄。
他嘴角鲜血不停的往外流淌,整个人衣裳尽湿,支撑不住跪到?地上,又爬起来,双手颤巍巍的打?着法诀。
那些法诀在空中,逐渐成型,是个灯笼。
许一凡手脚都是冷的,眼睁睁看着他凝出灯笼後?把手插进胸口,掏出一团血淋淋的光圈。
那应该是魂魄。
他竟活刨生魂……
鲜血如落雨,从半空往下坠。
“少主,住手,再不住手,您便?真的……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几老头飞身前去,试图阻拦,那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而後?召出一团火焰,将?光圈燃烧。
他的魂魄在无尽的火中燃烧,凤凰虚影展开双翅从他身上飞驰而出,裹着无尽的火焰,盘旋在他头上,熊熊烈焰照亮了整个黑夜。
那只凤凰在岩浆中痛苦的嘶鸣,金色的眼泪从它凤眸中往下淌,凤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被火焰燃烧数刻後?,魂魄终于?分离开来,成了数缕。
火凤虚影,也……消散了。
那人已?经脸白如纸,他踉踉跄跄抓住其中一魄塞进一灯笼中,而後?咬破指尖,在灯笼上打?下一道?道?冥咒,又将?一道?火焰引入笼中,火焰和那缕魂魄融合後?,成了一盏荷花灯。
魂灯,终成。
他跪在地上,虚弱的抱起魂灯,在确认终成功时,再没忍住,将?灯笼紧紧拥进怀里,泣不成声,不住哽咽。
他跪在半空,卷着身子,看起来又弱小,又可怜。
生剥魂魄的修士,大多都会导致修为丶寿命大减,那人身为凤凰,他不仅修为大减,无法再与天齐寿,甚至已?经称不上是神火凤凰了。
因为他魂魄已?经不全。
天道?唯一留存下来的神兽,定然不可能是残缺品。
他不再是神火凤凰。
他为什麽要抽离魂魄?
为什麽要把魂魄打?入灯笼里?
为什麽宁愿遭受天谴也要这麽做?
此後?数万年,他又为什麽抱着这个灯笼在四海八荒到?处寻找。
他在找什麽?
之?前在单遥屋中,那画上灯笼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堪,其上道?文他不敢断定是何种道?文,但这一刻,许一凡清楚的看见?了。
那是束魂纹。
这个人,他竟将?自己的魂魄束缚了起来,让他的魂魄和火焰融合化为莲灯,被燃数万年,再无解脱。
那魂魄遭受的苦楚,会被放大百倍反弹到?肉身上。
他到?底……在做什麽?
可不管在做什麽,这一幕对许一凡来说,都极度刺眼。
许一凡至始至终没有开口,双手紧紧攥成拳,那些疑问,不解,那些还萦绕在耳边的痛苦哀嚎,仿佛糅杂成了一团,如刀一般,扎在他胸口。
涌上胸口的酸楚和心痛,仿佛就快决堤。
呼吸不过来了!
原来,悲伤竟然能像濒临死亡一般,竟然……能让人感到?如此难以忍受。
心脏像被什麽狠狠刨开,又酸又痛,许一凡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难受得?几乎都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