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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文学>垂帘为后by笔纳讲的什么 > 第29章(第1页)

第29章(第1页)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内书堂依旧没人,他翻看《新唐书》的列传,他最爱看史书的列传,艳羡里面那些人的人生,偶尔幻想自己天潢贵胄,抑或名臣忠臣,如今会有多风光?膝下几子,家族门楣,呼风唤雨?至少不用再挨打被骂了吧?

干爹出现在他面前,觑着眼看了眼他在看什么,问他:“日日读,月月看,这么多太监,就你天天看这些书,真要把自己读成儒臣?”

他下意识往后瑟缩身子,以为要被打。干爹看出他的害怕,往后退了半步,道:“你再读也成不了圣人。读书人的祖宗是孔孟,你的祖宗可不写在这里。”

他问,那他的祖宗在哪。

干爹看他几眼,翻弄他手上《新唐书》到卷一百三十二,推给他看,他扫了一眼,扫见的是:【天子不可令闲暇,瑕必观书,见儒臣,则又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猎声色蛊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阇外事,万机在我,恩泽权力欲焉往哉?”众再拜。引文同上。】

这什么意思?他不敢想。

“《史记》卷一百二十五,《汉书》卷九十三,《后汉书》卷七十八,《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四,《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宋史》卷四百七十一,《明史》卷一百九十二,卷一百九十六。”干爹说,“喜欢史书?想成事吗?想史上留名吗?”

想,他说想。

他慌忙去找干爹说的那些卷名,越看越沉重。

《史记》卷一百二十五佞幸列传。

《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

《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四列传第一百三十四,宦官。

《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宦者列传。

《宋史》,卷四百七十一奸臣传。

《明史》,卷一百九十二宦官列传,卷一百九十六奸臣列传。

恶名也是名,干爹说,既然读书人可以以史为鉴以人为镜,那他也可以,现在发生的以前都发生过,只要因势利导、因时利导,前人成的他也能成,前人败的,哪怕被杀了脑袋的,只要学,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信了。他也做到了。他要的不都拿到了吗?

骄奢淫逸,呼风唤雨,含饴弄孙,就差一个史书留名,临门一脚,他要的不就要来了?

宋统定了心神,陡然之间挣开侍卫的手,看了眼堂上史官,撩袍朝着文莠下跪,磕了八个响头,磕到头破血流,磕到满朝皆震悚。

干爹终于睁眼看他,唇动对他无声说:先下去,等我。

宋统神清气爽,郑重其事磕完最后一个响头,起身对面色复杂的御前侍卫扬扬下巴,颐指气使道:“来啊!不是要杀人吗?来吧!”御前侍卫一愣,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大义凛然的贤者。

少帝面如菜色,仿佛被杀的是他,谢怀千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文莠,文莠漠然看了回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得罢朝。

宴中宴(上)

闻径真与章笃严前后脚迈出朝堂,皆沉默,眼中如出一辙透露出复杂。

今日之事必将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太后这一手兵行险着,无非是在赌文莠对宋统之情没有面上那般深厚,赌输了难保阉宦势力反扑,西南权族见状再火上浇油,后事难料,禁军与边境军也有文莠手眼,满盘皆输也未可知,赌赢了不单能威慑北境诸夷族,还能敲打自己人。

此次豪博,太后全胜,西南豪强大势已去。

最迟不过三天,忱州马瘟一案便会了结,若周立中手脚麻利些,明日替罪羊便能推出来,新政无忧,连带着洱州之事也能作结——世子推脱数日,无非不想外放,这下更不敢去了。放眼望去,哪儿都是谢怀千耳目,洱州又不在皇城脚下,路途遥远,即便身份尊贵也难保路上不出万一。

只是……太后行事过分狠毒,罢朝后必将听取骂声一片。

永和八年四月十日,忱州马瘟平,投毒于河者已伏诛,尸悬城门,以儆效尤。

新政顺利施行。圣母皇太后谢氏,婬威更甚从前。

乾清宫正殿正门。

“爬开!休在朕眼前晃!”

金瓯咣当猛地砸到门槛,被召来的宠妃连往后退,慌乱地掂着娇艳衣裳,即刻被遣走。

门头小太监也吓得缩着脖子忙往旁边站,里头酒味膻味熏人,小太监闻得一阵头晕恶心,又哆嗦着往抹黑处站远了点。

里间,李胤颓败着靠坐塌边,发如流民,近侍都能闻见那浓烈恶臭,龙袍散褪肩头,双目涣散,与朝堂上眼神清明的少帝分明像两个人。

其后,居然有一人坐龙榻上,而李胤原是承坐其双膝间,恍如倦鸟归林,这才安定了些。

“陛下已三日未见天日,喜欢的女人也不愿施舍气力赏玩,龙身体没了精神,这可叫臣怎么是好?”

文莠细长如烟的眉眼垂着,双手高立,在李胤乱糟糟的发间翻找,忽然停下,紧接着拇指食指一合,使劲一拔,李胤抱着脑袋“哎呦”一声,殷红的眼往后瞧,文莠捏着一根全白的头发,觑着眼对他道:“陛下万万不能再愁了,臣以前为陛下多次梳发,陛下头发黑密油亮,未曾见白,臣从小看着陛下长大,不许陛下再如此糟践自己身体。”

听着是为他好,怎么又像胁迫于他?

李胤更是心烦意乱,看文莠的眼神不免带着几丝怀疑,那日谢怀千以勾结北境之名毒杀宋统,下来以后,文莠既不与他解释分毫,也不见有为他干儿子报仇雪恨的意思,成天诱着他玩乐,憋在心的愤懑终是在再三犹豫下宣之于口:“文大伴,北境如此,你缘何叫朕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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