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命乘兴
灯火曳动,谢宁之独坐其中,斑驳的墨字堆积在一起有些令人眼花,沈相楠从茶室离开,就着馀晖推门而入。
谢宁之听到声响,拍拍桌上的信件对沈相楠说:“平云京笙乐坊下,有傅家起手承办的买卖,只是具体是什麽交易,恭廉殿并不清楚。
“来信说是明日午夜,你想去凑这份热闹吗?”
沈相楠挑眉,饶有兴致地问:“先生难道要去?那可是青楼,传出去不太好吧。”
谢宁之道:“不喜动身,但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沈相楠上前几步,拿起桌上的信翻来覆去检查,没有发现任何落款,便问:“这信是谁写来的,怎麽不自己去?”
谢宁之靠在椅背上,他的神色有些倦态:“这是送给你的机会。”
沈相楠不解看向谢宁之:“先生为什麽要帮我?”
“不是我帮你,我同傅家没什麽嫌隙,在宫里多做事,少问为什麽。”谢宁之闭眼小憩,“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沈相楠放下那封信,“我们是不是要僞装一下身份?好歹先生贤名在外,我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去青楼,传出去多少有点不太好听。”
谢宁之没理他,沈相楠自顾自说下去:“我们还得带够银子,可不能穿得这麽素,万一被拦在门口怎麽办?”
“我们要是没有看起来像样的衣服,还得提前去购置一番,到时候能不能记在唐府账上?唐相看起来就不太缺这个钱。”
谢宁之没有睁开眼,只开口提醒沈相楠:“看看那边的箱子里是什麽。”
沈相楠方才没有注意屋里多了两个箱子,他走过去打开一看,一个箱子装着精致的常服,另一个箱子里则是满满的银券。
“这是?”
沈相楠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谢宁之,面对箱子感慨万千:“我以为先生拮据惯了,我煮粥的水都多放几勺,连喝好几天水粥就酱菜,酱菜还只敢切一点点。”
谢宁之擡起眼皮瞧他:“我之前怎麽没发现,你话这麽多。”
次日,就着夜色朦胧,马车驶向山中。
沈相楠掀起车帘,看着泥路两旁的芦苇荡说:“这麽偏僻的地方,说是要拐了人来卖我都信。”
“笙乐坊是平云京青楼之最,寻常达官贵人掷金再多也未能一睹真容,傅家选择在这里做买卖,机会多,风险也大,傅家真的不怕被查到啊?”
谢宁之道:“这不是已经被查到了吗?”
沈相楠轻笑,“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恭廉殿和户部,你们干得才是人口普查的活吧。”
马车停下,眼前的建筑楼阁交错,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谢宁之替沈相楠带上帷帽,黑纱将沈相楠的视线掩去大半。
沈相楠手中一沉,冰凉的略有分量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金锭打薄而成的腰牌,上面歪斜的刻着几个字。
“有命乘兴,无命回头。”
沈相楠还在仔细端详这腰牌,擡眼一看,谢宁之戴上帷帽,清冷凌人的面容被白纱罩去,依然不减他的风仪。
沈相楠一瞬间想到他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
金灿耀眼的光照映在谢宁之的白纱上,犹如少年站在槐树下,帷帽随着红丝的频率荡起,黄昏染尽他的身影。
“怎麽了,这样看着我?”谢宁之一开口,将出神的沈相楠拉回。
“没什麽,走吧。”沈相楠回神,同谢宁之往笙乐坊走去。
笙乐坊,繁华与浮华的交织之地,这里的门窗被精心雕琢,并非走兽飞禽,而是刻着人间极乐,穹顶壁画栩栩如生,层层楼间挂着无数红灯,照得红光满面。
珠帘之下,木桌之上,骰子与骨牌交叠,人们的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鸡羊猪狗,牛鬼蛇神,凄厉的哭喊声与刺耳的笑声相融。
红光之下,利欲如无形的线牵动着这些被金钱驱使的人皮傀儡,一步步向深渊走去。
沈相楠皱眉,“这里是青楼,还是赌坊。”
显而易见。
谢宁之告诉他:“都是,想下去玩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