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态微妙得让人幻视太宰治,只有脏话还证明这是我不认识的中原中也。他又从太宰治耳廓里拿出了什麽,端详两眼,伸手递给我:“他留给你的东西。”
银色的耳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是因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所以才能对另一边我和中也的动向了如指掌,连隔空派遣溯行军的时机都那麽精准;所以才对明明“想不到”的刺杀都提前准备,甚至故意给我制造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机会;所以……
才能在我离开後的短时间内,成功对中也下手,把异世界的中原中也换过来。
不过,这麽简单的事情,我之前怎麽没想到?哪怕我确实用得不多,也不该完全忽视了通讯工具的存在吧……当妖怪是去深山老林里当的吗?
但两个太宰治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中原中也绝不会认错。
那有问题的应该是他们的精神了。
我对着沉默的耳机沉默了一会,沉声问:“太宰治,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
“到底是什麽东西——首领太宰拿到了什麽东西,让他能看到平行世界,让你也自愿沉迷?”
“……”
“区分你们两个的标准究竟是什麽?不,应该问,你们两个有区别吗?”
“还是说,只要看到了某些东西,你们都可以是‘首领太宰’?”
“……”
“……”
“……”
“……”
我们相对沉默。他不回答我,我也绝不妥协。被欺骗的是我,为什麽要我去妥协?我非得到答案不可。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话了,耳机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虽然清晰,但不足以让桌子那边的中原听到。中原也没有听他鬼扯的意思,甚至连首领太宰的尸体都不看了,只自顾自偏过头去放空。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未通电的帘幕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我对这里还挺熟悉的。我忽然想。至少能在这种时候想起那边装了什麽玩意儿。
太宰治说:“……不叫我太宰君了啊,宫野君。”
这相当于默认的姿态真是让人生气,我冷笑一声:“那你又在怎麽称呼我?”
他有些奇特道:“你在生气吗,因为我欺骗了你?”
“被骗的只有我吗?你打算怎麽解释这边这位中原干部的出现?”
“……真稀奇,原来你们也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啊,”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我疑心他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因为这听起来根本就不是在回答,反而介于讥讽与自言自语之间,“明明已经是……”
什麽?
我直觉这很重要,沉声追问:“什麽‘我们’,你说明白!”
“中也,通电。”
这句音量突然加大,语气也阴冷得不同寻常,中原干部却习以为常,丝毫没思考过似的立刻听从了命令。他拍下红木桌子上的某个按钮,刹那的电流声後,左侧墙壁自下而上缓缓拉开,全都变成了渗着血色的玻璃窗。
不,窗户是透明的,本身没有任何颜色,有颜色的是……
遮蔽了半边天空的,巨大的,血色的,月亮。
红光妖异,铺天盖地,这样的光芒下我几乎要失去视觉,只能看到影影幢幢鬼影浮动,好像全世界已经被罪孽缠身不可饶恕的恶鬼侵占。我虚掩着被刺出眼泪的眼眶使劲去看,看不到一个人影,更看不到太宰治和中也。
红月还在扩大,我没来由地恐慌,听到太宰治幽幽地问:“还没想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