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心方才就发觉这人今日反常,眼下他露出本色,她不仅未同往日那般心生胆怯,反倒是被他这段时日的胡搅蛮缠惹得心烦。
“妾身如今在府中本就安然无恙,大人也未曾说过会舍弃我,反倒是你和你的长兄,数次陷我于不义,意图赶我离府。”
“林昭明,我只想安稳度日,陪在大人身边,我又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兄弟二人这般提防?”
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在这人眼里都是错的,徐可心也不想再惦念什么情分,抚着腹部,也站起身,看着林昭明一字一句道,“是,公子说的没错,妾身就是知晓有大人撑腰,恃宠生骄。”
“大人纵容妾身一日,妾身就留府一日,就算大人哪日厌烦了妾身赶妾身离府,妾身沦落街头暴尸荒野,也不会求公子怜惜。”
“何况眼下大人待我不薄,反倒是公子,高高在上憎恶妾身。”
“公子总厌烦妾身胸无点墨,妾身想告诉公子,妾身也憎恶公子幼稚鲁莽的言语,年近十八,仍同孩童一样任性妄为。”
“妾身忽然庆幸公子退婚,不然若是嫁给公子为妻,怕是要一辈子受公子轻视。”
“我如今成了大人的妾室,有大人宠着纵着,每日只知风花雪月,比做公子的正妻好过千倍万倍,不必再学什么迂腐至极的大道理讨公子的欢心,徒费光阴陪你长大,再被你舍弃。”
徐可心数次被他羞辱,一直忍着受着,眼下她怀有身孕,本就每日心绪不宁,但林昭明仍跑来她这里犯浑,她气得浑身颤抖,知晓大人会为她做主,也不想再忍受林昭明。
林昭明素来话语不留情,她被控诉质问过几次,也失了分寸,忘记林昭明素来听不得她说别的男人比他好。
等一番话说完,徐可心才堪堪回神,却见林昭明面色泛白,直直盯着她,眼中喷火似的,“你说我任性妄为,不如他?”
他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口中的话几乎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同那日唤庶母时的语气别无一二。
她那日未见到林昭明压着怒气的面色,眼下亲眼看见,才发觉比她事先预料到的还要骇人。
林昭明争强好胜,听不得她说别人比他好,自己却屡次拿旁人和她相提并论,有意贬低折辱她。
她心上的那点动容再次消散,也不想再忍受他,徐可心直言道:
“是,你年少幼稚,行事莽撞,性情暴戾,我后悔当初信了你随口一说的誓言,执意要嫁给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托付。”
“为什么当初我碰见的不是大人,而是你,我为何当初要命人救下你?哪怕早早嫁给大人做妾,也好过被你耍得团团转,又被你舍弃。”
“大人位高权重,可以让我依仗,不会取笑我,更不会折辱我,而你林昭明,任性妄为,无权无势直言轻率,哪里都不如大人。”
徐可心一口气说完,胸中郁气霎时褪去,人也浑身燥热,不知从哪里积攒出一股心气,未同往日那般躲闪林昭明的目光,直接回视他。
却见不知何时,林昭明的面上已经失了血色,苍白至极。
她眸色微怔,方要问他怎么了,林昭明先转过身,一字未说转身向屋外走去。
徐可心看了眼他的背影,方要跟上去察看他的面色,但刚迈出一步,想起这人方才无礼的言语,她又不想再去寻林昭明,走至桌前坐下。
还未等她平复心绪,重物落地声从门外突兀响起。
她眸色一怔,倏然起身,扶着腹部快步走了出去,却见方才好端端的男人此时倒在雪地中,面色惨白至极,薄唇失血,好似失了气息。
“快来人啊!快去传郎中!二少爷昏倒了!”
不远处扫雪的小厮,连忙扔下扫把,快步向院外跑去。
“昭明!”
徐可心扶着门框,也顾不得屋外大雪,快步上前,跪在雪地里扶起他,慌乱地抚着他冰冷的面庞,喊着他的名字。
可男人眉眼紧闭,没有半分清醒的征兆。
雪纷纷而下,落在她的肩头。
徐可心哪里想到她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把林昭明气晕过去。
她的心上本来还有些怨念余火,眼下见他昏倒,那些余火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环着男人的身子,只想让他快些醒来。
正院。
徐可心跪在屋外,隐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稍稍缓解僵硬的手指,她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哪怕双腿发麻,也不敢直接坐在地上。
方才小厮前来,将人带到正院,没过多久周姑娘上门,说夫人唤她过去。
她未进门,直接被人拦在外面,被压着跪在地上。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地上透着寒气,渗入衣服里,冻得她双腿发麻骨头生疼。
一开始还能感受到冷,之后四肢被冻僵,也彻底失了知觉。
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屋内的丫鬟说少爷醒来了,她才被周姑娘唤进房中。
她起身时,身子不稳,未等站起来就又跌回地上,四肢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好似蚂蚁啃噬。
过了半晌才稍稍缓和些许,她费力地扶着丫鬟的手,跟在周姑娘身后向屋内走去。
她进去后,大夫人未再罚她下跪,而是请她入座,问她方才两人之间发生何事,为何二少爷晕倒了。
徐可心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连忙将僵硬的手指贴了上去,凑上去取暖。
听到大夫人的盘问,她也受够了林昭明,直接把方才的事情讲了出来。
“夫人,妾身自入府后,每日躲着二少爷,哪怕后来相见,也从未与之交谈,可二少爷视妾身为眼中钉,屡屡跑到妾身院中,扰得妾身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