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来,并不熟悉路,都是依照之前黎洲的一些描述,蹲在楼下亭子里两个多小时,终于见到黎洲。
黎洲神色有些微波动,脸色沉得比以往更冷,时盈见到他时很开心——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不理她,她一门心思想帮他解决问题,想他起码能比现在开心一点,对时盈来说,这些事情都无所谓。
只要他们待在一起,都无所谓。
黎洲什么都没解释,他跟时盈说,他在准备出国。
一句话简直让时盈当头一棒。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在有了更亲密的关系后一切也联系得更加紧密,但黎洲说要出国,她一点苗头没见过,更没听他说过任何,他没有问她意见,没有跟她商量,直接就说他要出国。
这几乎是一个肯定句。
他已经在准备出国。
这段时间这么忙也是因为这个,没回她消息也可能因为这个,在时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帮他,怎么让他开心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自己为自己选择了路。
一条要抛弃她的路。
时盈并不想用“抛弃”这个词,显得好像她有多无辜多可怜,她和黎洲是平等的,也从来没有谁就要依靠谁的道理,现在这样,显得她那些无条件的信任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以至于原因不原因的在时盈这里已经不重要,因为最基本的信任透明已经失去了。
蒋因在二楼喊黎洲上来,黎洲什么也没说,而时盈能察觉到当时蒋因的眼神,她虽然看到她时在温和地笑,眼底却是死寂的冷漠,冷漠到哪怕隔着那么远,时盈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厌恶。
她一直对时盈有这样的恶意,好像时盈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坏人。
而时盈在第二天的下午意外接到了蒋因的电话,她约她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蒋因主动约她,时盈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或者说又想做什么,但她从不怕这些,也从不会躲避,既然有话说她就去听,没什么大不了。
事实上也和她猜的差不多。
蒋因装出一副语气温和,善解人意的好妈妈模样,请求时盈不要成为黎洲前途里的绊脚石,她不想知道他们之间都有些什么,她只希望她的儿子,可以不要和她有任何关系。
虞时盈这种人,会害了她孩子的。
她这种人,也不要和他们家有关系,永远不要有。
时盈到后来很久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种人,但她天生傲气重,年纪小又容易意气用事,那些话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响起,在打转,于是她当天下午就又去找了黎洲,这次很明确,没有其他的,要跟他分手。
对她来说,这相当于亲密人的背叛,答应了她却做不到的事,这辈子都别做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黎洲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没有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盈刻薄起来话也真的很难听,再加上当时在气头上,她开口就是分手,信誓旦旦以后不要再有任何关系,以后永远都不要见面,就是那句话说的——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黎洲已经在想办法。
如果他出国这件事成为必然,他就在找一个折中点,就像现在一样,他在外面读书,放假了照样会回来,区别不过在于,出国了,回来的路程会更长。
用不了几年。
黎洲是个不会说太多话的人,时盈又偏偏能说得太多,总之很多难听的话她一股脑都冒出来了,不过脑子也不计后果,那些委屈和气恼全部堆积在一起,通通发泄,全部都发泄出来。
黎洲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冷得像坠入了冰窖,在这个时候了,他甚至能够冷静地,安静地听她说完,等她说完了,淡声向她确认,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她最讨厌黎洲这个样子!
最讨厌他这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的样子,冷淡得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看得时盈最来气。
她几乎是笃定,咬牙切齿。
“是!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和解
“你先说的,我们彻底完了。”
时至今日,黎洲还能清楚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长久以来,变成一根利刃扎在他心脏上,进不去也出不来,就这么扎在那里。
时盈不在乎,所以可以轻易说出这样的话,黎洲后来每天想,每晚想,他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时盈把他当哥哥,当亲人,她只是从来没真的喜欢过他。
时盈脚踝明明已经不痛了,因为他一句话,又有了隐隐的痛感,因为人身体的各个部分是相通的,没有哪一块能疼得独善其身。
一提起那次吵架,时盈眼睛红了。
她努力眨了眨,试图用热意将水汽蒸发,说:“……明明不讲信用的人是你。”
委屈也迟早会打翻那些傲气,一股脑地翻涌上来,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看不明白,原本的那些信任在一瞬之间崩塌,一切变得乱七八糟。
黎洲往沙发前靠,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他沉默地喝了口水。
“因为我太贪心,什么都想要。”黎洲说,“我总认为,自己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两全什么?
既要又要的人最后都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没有那个胃口,就别想着自己什么都i能吃得下。
这个道理时盈从小就知道,他黎洲还比她大五岁,难道他就不知道?
“我知道。”黎洲应了一声,莫名一句听不出来他在回答什么,他眉毛浓黑,显得他视线更黑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