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这麽做。”
“我自然不屑做这等事,”
杨砺语气平淡,目光移向窗外那些瑟缩的人影,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不过是你那点烂好心若得不到安抚,只怕这一路都要哽得食不下咽了。”
被杨砺这麽一揶揄,季明礼也不气恼,反而身子一歪,舒舒服服地枕在了杨砺腿上。
“咱们这回去丰州找安影谈的事……他能答应麽?”他望着车顶,懒洋洋地问。
“若我是他,自会同意。”杨砺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一缕头发,淡淡道,“有人主动登门,既送银钱,又助他开拓商路,岂有将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
“可咱们对那安影所知不多,”季明礼翻了个身,面朝杨砺,眉头微蹙,“若是他收了钱却不办事,又当如何?”
杨砺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敢麽?”
也是,整个西北都是鹰沟寨的天下,一个小小的西北总督,还不敢明着与鹰沟寨为敌。
季明礼却又想起一茬,支起身子问道::“那为何不直接将银子给若景明?拐过这麽个弯儿再到分阳关,怕是会克扣不少。”
他是真心疼,把钱给安影,再通过府衙划拨,层层克扣,到关中营地,怕是十之三四。
“呵。”杨砺冷笑一声。
季明礼听出来了,这是杨砺又笑话自己见识短浅。
“寨主,“
他拖长了调子,索性又瘫回人腿上,
”要不,你直接说,别让我猜,我疼~”说完装模作样斯哈斯哈起来。
你是身上疼,不是脑子疼,怎麽动脑子比动手还难。
杨砺运起内力,给季明礼轻柔腰背,温润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季明礼舒服地直哼哼。
“关灯灯下落不明,若景明不过军中参事,突然手握巨资,发放军饷丶采买粮草丶修筑工事。。。。。。动作稍大,必会引来朝廷彻查。”
“鹰沟寨与朝廷数百年间早已达成默契,互不干扰。我自然不好大张旗鼓亲自下场。”
“安影是皇帝第九子,夺位失败,贬黜西北,本已经无翻盘可能,如我们此刻送上门去,他便明知是饵,也只得吞下。”
“况且,开通边线,重啓丝绸之路,建立都护府,这是能让他重返权力中心的显赫政绩。”
“路通商行,想致富先通路,路路通样样通。安影但凡有个脑子,就知道这其中厉害,他想翻盘,就不得不与我们联手。”
“至于他如何向上解释银钱来源,又如何经营运作,那是他的事。”
“如果他连这个都做不好,”杨砺语气淡漠,“此人无用,弃之。”
。。。。。。
“怎麽不说话了?”
季明礼久久不语,杨砺以为他睡着了,低头却正对上他一双亮得灼人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唉,”季明礼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新奇的恍然,“我突然发现,你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嘴上天天嚷着只爱我的绝世容颜和身子,其实……你对我这人,也是早有意思了吧?”
。。。。。。
“夫人说的。。。极是。”
“不然你怎麽处处帮我,事事为我考量?”季明礼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索性掰着手指细数,“这次更是耗心费力,替我彻底解决边疆大患。让两边百姓有事做丶有饭吃,息战火,开互市,纳入都护府管辖……这般深谋远虑丶步步为营,若不是对我爱意深重,还能图什麽?”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那张脸,叹道,“当然,这张脸也确实沾光不少,倘若你见到我前世模样,估计下不了这麽大本钱。嘿嘿。”
。。。。。。
话一说完,他便挪了挪身子,在杨砺腿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合上眼,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杨砺却良久未语,只垂眸静静看着怀中人安然睡去的侧脸。
他指节微动,似想擡手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红润唇瓣,凝望片刻,终是悄然收回了手。
他只用一丝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低低道:
“这便动心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