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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恢复意识时,有人在给我灌水,我被迫喝了半碗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那人才终于停手。
天空是接近清晨的暗,我被捆住手脚躺在一处过人高的草地里。面前的人愈渐清晰,是肖良。
不过我怎麽会在这里?
“肖良?你带我来这做什麽?”我尝试挣脱绳子,但缠得实在太紧,竟无济于事。
肖良只看了我一眼,将我的嘴用布条封住,准备背着我继续上路。
我愣了一下,在他背上疯狂挣扎起来:“唔唔唔……!”你要带我去哪?!
肖良不耐烦地打了我一巴掌,低声骂道:“别动!再动一下我就打晕你再带走!”
我立刻安分下来,但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幸脖子还能动,试探地用下巴敲了敲他的肩头,示意他快说。
肖良捉紧手,没有出声。就在我以为他拒绝回答时,他忽然低声道:“知道吗?我也有一个弟弟的……”
肖良有弟弟?在基地生活了六年,我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身边有所谓的弟弟。
“只要把你送到那里,我们就可以团聚。”我听到他语气中含着隐隐的焦急和迫切。
送去哪?
但为什麽是我?
还没等我再敲他,肖良便冷声道:“别怪我出卖基地,怪只怪你是许前的软肋,只有控制住你才能要挟那个疯子。这是我潜伏多年以来知道的最真切的道理。拖油瓶,等基地交出所有能源,秦恩答应我了,他会放过你的。只是基地到那时候估计也只剩下废墟了。”
虽然我之前对他感官不佳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是隔壁基地混入的间谍!
还有,基地会变成废墟是什麽意思?
眼看天空即将大亮,我忍着和他拼死一搏的冲动,尽可能地将被捆绑的双手靠近口袋。
“你要找那颗通讯蛋?”肖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意料之中地冷笑道:“我已经提前捏碎了。许前暂时是找不到你的,死了这条心吧。秦恩今晚就会放出地牢中所有感染者,将你们的基地屠戮殆尽。想不到吧,那个感染者也是我放出来的,只为了抓住现在这个机会。我并不想害死任何人,只是我弟弟还在等我带他回家……我也是受害者,我不该承担这麽大的罪名——”
他还想再补充什麽,但我趁他不注意已经将绳子割开。脚上用力一蹬,肖良便措不及防地飞了出去!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他恨得咬牙切齿,起身就要来制服我。
我握紧藏在鞋底暗层的短刀,这是前哥教我的防身术。冷眼对峙道:“再过来,我就拿你开刃!”
肖良忌惮地盯着我的刀,忽然笑了起来:“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拖油瓶,阿不,应该是小琛?哈哈哈哈!!可惜了,这个时间点,许前早就已经出来找你了,你猜……是他回去救人快,还是怪物先来的快?”
我愤恨地把他打翻在地,骂道:“亏我之前还对你改观了!如果基地灭了,我恨你一辈子!”
说完,我就马不停蹄地朝着来路跑,肖良没有追上来。
天际深蓝而悠远,长风好去,草叶厮磨。我好像听到熟悉的声音,穿过无数年的屏障,隔着无数空间的距离……
呼唤我。
“小琛!”
我加快脚步,摒除一切杂念。
回去,回到基地,回到我的家里去!
唯此念,让我没有停下来的勇气。
有人还在等我回来,听我呼唤。
从日升跑到日落,从晨曦跑到黄昏,畅通无阻。
哪怕已经筋疲力尽,也要在黑夜降临之前回去!
当我不眠不休地回到基地已经是傍晚。熊熊火光冲天如浪涛,将我们曾经的家园吞噬。
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跌跌撞撞地随着惯性往前几步,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这麽摔了下去。
烈火裹挟着滔天热浪将我的衣服烧掉一角,最靠近热源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所谓了。
一只手迅速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一把拉了上去。
死里逃生的恐惧霎时间涌上心头,我心有馀悸地趴在那人身上,一起往後摔了下去。
忽然一个颤动的笑声从身下传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金发青年在暖黄的火光下笑得眉眼弯弯,跳动的影子让他的五官生动起来。
“前哥!”我失而复得地抱住他,喜极而泣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他擡手放在我的耳侧,大拇指安慰地磨了磨我的耳畔鬓角:“回来就好。”
我睁圆了眼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手里捏紧他的袖子,心跳快了一拍。
无数想要说的话都被堵在嘴边,听见他说:“基地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你知道怎麽带领大家活下去,对吗?”
许前反抱住我,好像在做诀别前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