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魔修。
可现在,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去指责魔修。
他擡手,想摸一摸张澈的头,却在指尖快要碰到张澈头发时停住了。他的指尖还带着淡淡的黑渍,是魔气的痕迹,他怕自己的魔气伤到张澈,怕这个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惨的小孩,再被他这个“魔修”吓到。
张澈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慢慢擡起头,伸出冻得发紫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大哥哥,你……你也是被魔修害的吗?”
沈怀眠愣了愣,低头看着张澈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对“魔修”的恐惧,只有单纯的好奇和心疼。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是被魔修害的,也是被玄清宗害的,更是被清夜澜的绝情,推到了魔渊里。
“算是吧。”他的声音低了些,“以後你打算去哪里?”
张澈低下头,啃了口饼,小声说:“不知道……我找不到地方去,他们都说……魔渊附近危险,没人愿意要我。”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沈怀眠心口疼。
“要不……你跟我走吧?”话刚说出口,沈怀眠就後悔了。他是魔修,跟着墨尘,迟早还要去破封印,还要跟玄清宗为敌,张澈跟着他,只会受牵连,只会被人当成“魔修的小跟班”,再也过不上安稳日子。
他刚想改口说“你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张澈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了点头,紧紧抓住他的袖口:“真的吗?大哥哥,你愿意带我走?”
沈怀眠看着张澈亮起来的眼睛,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抓住清夜澜的袖子,问“师尊,你真的要带我走吗”,眼里满是期待,生怕对方反悔。
他到了嘴边的拒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放得更柔:“真的,不过我可能……给不了你安稳日子,你不怕吗?”
张澈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袖口上,小声说:“不怕,只要能跟着大哥哥,不被冻着,有饼吃,就不怕。”
沈怀眠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擡手,小心翼翼地把张澈抱起来,尽量避开自己身上魔气重的地方。张澈很轻,抱在怀里像抱了不足岁的孩童般,冻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口,没松开。
他抱着张澈,坐在破庙的干草堆上,把自己的衣袍扯了些下来,裹在张澈身上。黑色的衣袍裹着小孩瘦小的身子,像给张澈筑起了一道小小的屏障,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张澈靠在他怀里,啃完了最後一口饼,小声说:“大哥哥,你真好,像……像我娘以前一样好。”
沈怀眠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张澈的背。
“别怕,我在这,没人能欺负你。”
风雪渐渐停了,破庙外的天空泛出一点鱼肚白。张澈靠在他怀里,慢慢睡着了,呼吸很轻,像小猫似的。沈怀眠低头看着张澈的睡颜,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脏污,露出底下苍白却清秀的小脸。
他突然想起墨尘的话,想起三日的期限,想起归墟的封印,想起清夜澜。他知道,带张澈回据点,墨尘肯定不会同意,甚至可能会伤害张澈;可不带张澈走,张澈一个人在魔渊边缘,迟早会被魔修或者野兽伤害。
“张澈,”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吵醒小孩,“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就像……就像当年清夜澜护着他一样。
只是当年,清夜澜没护住他;现在,他想护住这个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惨的小孩,想给自己留一点清明的念想,留一点不是恨丶不是怨的东西。
天快亮时,沈怀眠抱着张澈,慢慢往据点的方向走。他没走正门,而是绕到据点後面的小山洞,那是他偶然发现的,魔气淡,还能看到外面的动静,刚好能暂时安置张澈。
把张澈放在小山洞的干草堆上,又把剩下的干饼放在他身边,沈怀眠才转身准备走。刚走两步,手腕就被张澈抓住了,小孩没醒,嘴里喃喃地说:“大哥哥,别丢下我……”
沈怀眠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张澈皱着眉的睡颜,想起自己小时候抓着清夜澜的袖子,说“师尊,别丢下我”的样子。
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张澈的头,声音很轻:“我不丢下你,等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
说完,他才转身在山洞外设下一层法阵,悄悄离开小山洞,往墨尘的据点走。黑色的魔气重新裹上他的衣袍,眼底的红色又浓了些,可想起张澈的眼睛,想起那句“大哥哥,别丢下我”,他的心里,终究还是留了一点软,一点没被魔气吞噬的丶属于“沈怀眠”的温柔。
而玄清宗的闭关洞里,清夜澜正握着那截断了的剑穗,看着洞壁上自己的影子。他刚用灵力冲破了结界的一道小缝,查到王傲先前确实和魔修有勾结,凝神玉也在魔渊护法墨尘手里,沈怀眠果然是被陷害的。
他攥着剑穗,指尖的血把剑穗染得更深,心里急得像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