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繁杀伐果断之下,不乏仁义之心,御史中丞欣慰,躬身道∶“皇上圣明。”
一众朝臣附和,荣王也不得不按捺住脾性。
后来不知谁提及新帝继位,明年改元为先帝追以谥号及太妃们尊号。
前朝后宫关系微妙,家中出过嫔妃的朝臣不少,没人会嫌荣宠太多,既有人开这个头,宣明繁也——应允。
此事就算定下,大臣们自然感恩戴德。
临走时,荣王却道∶“肃安大长公主近日回京,可公主府久未修缮多有不便,想进宫小住几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肃安大长公主,为明宗皇帝继后所出,和荣王一母同胞,宣明繁该称她一声姑母。
大长公主远嫁塞外,驸马早亡,安顿好子女后便打算回京长住。
宣明繁亲情缘淡薄,对这位姑母也无甚印象,虽无血缘,但到底还是长辈,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以荣王的性子,不会无故提起这桩事。
果然,宣明繁应允之后,荣王便又说∶“臣担心肃安长公主膝下寂寥,欲让家中侄女随侍左右解闷。”
荣王所说的侄女,是荣王妃兄长之女,名唤季翩然,十六七岁的年纪,从小寄养在荣王府,幼时倒是时常入宫,隐约有些记忆。
偌大的皇宫,不缺一个女子的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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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湘听闻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的消息时,正和晴雨去尚衣局取回宫女冬服。
日渐天凉,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御寒。
宽大厚重的冬衣能挡风避寒,也能遮住她日渐圆润的腰身。
宁湘正愁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宽厚的衣裳一穿,什么也瞧不出来。
晴雨把冬衣放好,出来见宁湘已经把冬衣穿上身,不禁疑惑∶“你很冷了吗?”
宁湘看了看明媚的太阳“是的,很冷。”
晴雨撇撇嘴,坐在妆台前倒饬,宁湘走近了才看见她在往脸上擦胭脂。
晴雨涂上薄薄一层口脂,回头“好看吗”
晴雨长了一张圆脸,只是眉眼可见锋利刻薄之象,算不得多好看,见她兴致勃勃,满含期待,宁湘只好违心点头。
“好看”
晴雨放下胭脂,眼中没什么神采,淡淡道∶“你不必诨骗我,要说好看的美人,得算你一个……还有那个今日进宫的季家小姐”
大长公主住进了重阳宫,听说是她自己选的宫室,离勤政殿不过数百步之远。
“这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晴雨恨恨难平,宁湘却困惑不已,“什么主意?”
晴雨觉得她生得美,却长了一颗榆木脑袋∶&a;“那季家小姐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特意随公主进宫,不就是为了将来光明正大留在宫里!&a;“
宁湘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季家小姐想当皇妃?”
“至少荣王有这意思……”晴雨在宫里多年,深谙此道。
若不是晴雨点透季翩然进宫的真正意图,宁湘险些忘了,今日高坐庙堂的是新帝宣明繁,早已不是那个慈悲为怀的净闻法师了。
净闻法师四大皆空,不染红尘。
宣明繁却要为大梁千秋万代,绵延子嗣。
这个认知,让宁湘小小的伤感了一瞬。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怎么就如同隔着鸿沟天堑,让人望而不及呢?
愁绪无端涌上心头,宁湘尚未来得及感怀,晴雨便戳了戳她的手肘,眼神意味深长。
”后宫空置,皇上身边缺人伺候,你要不试试————”
话没说完,宁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义正言辞拒绝∶“不不不,我对皇上后宫不感兴趣,我就盼着哪日离宫归家,此生再不踏入宫门半步”
晴雨嘲笑她没志气。
有人志在四方,有人偏安一隅。
她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宫女,本就没什么志气。
若不是阴差阳错跟宣明繁有了一夜,只怕她现在早在千里之外的家里了。
为长远计,肚子里这个孩子,千万留不得了!
宁湘下定决心,第二日便往太医院领了个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