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金阳,潆阳三位公主出降,昏礼,既绚丽又隆重。
薛贵妃为外甥女择定世家才俊,竹枝不肯栖就,在她眼里,天下青年才俊皆不及她的齐王表哥。
竹枝以泪相逼,最终,贵妃心软,竹枝进了王宅,成了齐王孺人。
竹枝一辈子,为了她的黑心表哥,从头傻到尾,贵妃,我,谁都救不了她。
李三和郭家女,诞下一子,圣人皇後并不喜爱,更不曾下旨赐他们母子封号王位。
奇的是,李三郎竟未入太极宫大闹。
东宫,冯娘子打破少阳院灯盏,被皇太子迁至掖庭。
华阳公主说,冯如漱失了宠。
皇太子,爱之则用,爱之则宠,一时兴起,一时败兴,随心所欲,反复无常,一向如此。
冯如漱失宠,我看未必。
太子曾许冯家大好前程,怎会为一盏宫灯,迁怒宠妃,太极宫步步惊心,人人自危,太子把一半心思全用来护佑冯如漱。
将人移出东宫,送去掖庭,这应是储君以退为进的新招数……
小寒那日,我十五岁那天,颜家里来了一位稀客。
这位稀客,不是生人,是如荻。
如荻大病初愈,忍着不相见,等到日子,特意前来为我祝寿。
那一日,我丶阿湘丶如荻,我们都很高兴。
如荻重获康健,她说她要留在印月宫,她说她要入道,更要回报县主的救命之恩。
县主应允,我无有不依。
那一年,有人死,有人生,有人病愈,就有人一病不起。
国舅忽而病重,他死前想要儿女绕膝围在一处,二女儿困于太极宫,他竟想起了他的大女儿,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大女儿。
冯家差了几波人同如荻示好,印月宫视而不见。
如荻的後母还有几个弟弟,常去印月宫门前下跪。
母跪子,李家有之,长安没有。
他们跪求如荻回家,如荻闭门不出。
冯家母子从冬天跪到春天,又从春天跪到了夏天。
一季一跪,闹得长安人尽皆知。
如荻不愿扰了宜阳县主清修,她心慈手软,好了伤疤忘了疼,饶过了冯家的罪孽。
我一语不发,我拦不住一个女儿的孝心,也不能拦着如荻要去临终尽孝的决心。
这一次,我为我的犹豫不决付出了代价,如荻更为她的心慈手软吃尽了苦头。
颜家主母憎恨我,却不能将我揉圆搓扁。
阿兄死後,主母待我不似从前,我想是因为,等服完了孝,我就要嫁入东宫为妃,她不敢刻薄嘲讽李家人。
我恨主母入骨,亦不能将她除去,盖因,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恨意不死难消,我与她共在一处,各自避而远之。
不等我脱了丧服,十五岁那年的夏日,一个平淡的午後,宫中来人,来的是不是旁人,是祝贵人和董贵人。
皇太子近臣,冯皇後近臣,一同前来,并且面带戚容,太极宫出了大事!
我孝服未换,骑马赶去太极宫。
主上暑气攻心,圣人晏驾。
山陵崩。
颜家阿兄没了,李家阿爷没了……
老天戏弄我,我赌输了。
我的靠山倒了一座又一座。
我千金散尽,家徒四壁,一输到底,一败涂地。
从那日起,我的後半生跑得飞快,所有的痛苦回忆越发清晰,钻心刺骨,痛彻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