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安乐王,平王,宁王,魏王,舒王,衡王,除了这些,还有谁?”
广成王气急了,他随口一问。
“还有很多。”我如实说。
大王气得说不出话,只知扬鞭打马。
“那你说说哪个对你最好?”他问我。
“李家儿郎除了先帝。”我想了又想,“是李君泓。”
我照实说。
先太孙李君泓。
广成王无话可说。
他座下的马儿一跃,他打着马,骂了一句,“早晚将人气死,你才心甘!”
我们离开长安时是夏日,再回来已是秋日。
到家的那一日,长安城外,荻花盛放,分外好看。
望着故土,游子积攒的思乡之情,落拓在长安的日月里,聚集在长安的烟云里。
如荻泪如荻花,纷纷白白。
她带着女儿长安跪拜母亲长安。
那天日暮,我与如荻在城门下抱头痛哭,广成王竟也随我们流泪。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竟不是个只知舞刀弄剑的胡人。
哭够了哭完了,我们回到长安。
那一天,恰巧是圣人的生辰,中秋之夜,长安夜无宵禁。
此一新历,一年一年,已成旧历。
如荻抱着长安,看着长安满街灯火,她要入坊不敢夜犯,只为躲避金吾的缉拿。
我流着泪说,如荻,你走得太远,你走得太久,远到久到已然忘了本朝的中秋,夜不宵禁了……
中秋那夜,李君洺抱着小长安,阿湘扶着如荻,我厚颜无耻,再一次敲响了印月宫的宫门。
那一次,宜阳公主没有将我和阿湘赶出印月宫,她竟也让袁小入了宫门。
次日,我领着如荻母女入皇宫,上呈血衣,蒙骗圣人太後。
只是那一次,董公公前来接人,他奉冯太後将我拦在宫门外。
如荻带着长安和血衣入宫,太後容她们母女回归长安,并赐下居所与钱财,等到长安出嫁,宫中会恢复她的县主封号。
至于仍在黔州的三郎,皇太後不管不问。
冯太後不见冯王妃,是有隐情。
太後不见我,这其中必然有我不便知晓的缘由。
我隐约大感不妙,却不知露从何处来,霜从哪处降。
难道是太後知晓了三郎为我所杀,难道是知道我和圣人合谋设局杀了安乐王,还是知道我暗中挑拨太极宫母子,难道是杨延吉……
作恶太多回,坏事叠成山,就连我自己也数不清。
就如广成王所骂,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回到兴宁坊,我问我的亲友,我问我的亲党——华阳丶安阳两位长公主。
李媁媁说,“夏日里,圣人病了,宫里的医官也说不明那究竟是个什麽病……”
“圣人病着,我们姐妹轮番入宫侍疾,圣人在病中,他在睡梦中,仍念着要迁都……大哥哥心在洛阳,母後拗不过,他纵是说不出诸多益处,皇太後也只能同意迁都。”李姩姩说。
“带着北地迁去东都,冯太後已经同意。可咱们那位圣人不论睡着或是醒着,嘴里时不时还念着洛阳。上头说要迁都,三省六部全无动作,到今日,说出来的话,竟又没了影儿。本宫想着,那年,平卢起兵,圣人曾去洛阳,也许,怕是有什麽要紧的儿郎丶娘子身在东都,这才叫太极宫的鹤奴念而不忘。”
华阳长公主揣摩上意,诉说帝王本色,我连着点头,心觉极对。
那年秋冬,我腰间的小玉符成了太极宫的禁行令。
同一时段,长安洛阳,天下各州,世家大族,一波又一波女子,住进太极宫,成了太後的养女。
宫里宫外,衆说纷纭。
一说是冯太後养着各家娘子给圣人充实後宫,一说是冯太後要废杨皇後另立新後。
听闻那段时日,日日有人进宫,日日有人出宫。
我也只知这些。
那年秋冬,童太妃病重,世间事,我皆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