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白
青丝未至心,春走百花落。
立夏日,凉国公主寿辰。
这一日,长安北地,李家子孙,王公贵族,各家寿礼纷纷涌至观音禅寺……
这一年,太极宫成倍预备贺礼,皇帝亲览,李家天子亲做使臣。
黄昏渐落,月上柳梢,昏君轻车简从赶至观音禅寺。
小寒之後,李天子只穿天子衣,陛下再不着道袍,皇帝不再尊道问道。
昭阳多病,公主常随其母借住观音禅寺,每隔几日,我与华阳丶安阳总去探望。
凉国公主独身孤寂,李媁媁李姩姩为奴陪侍,我亦追随跟从。
姫姫,凉国公主爱之惜之,姫姫夭亡,观音寺大恸,凉国公主疼之怜之。
宫中血流不尽,皇庭雪又太冷。
凉国公主厌倦宫廷政变,在少时便出家为尼。
李家,不论谁坐明堂,不论谁坐皇位,不论谁为天子,凉国公主皆不在意。
即便朝代更叠,即使皇家易姓,凉国不俱不怕,公主不管不顾。
天家,不论谁登基称帝,不论谁稳坐江山,谁做这万民之主,皆要尊主侍主,以彰文德以显仁德。
凉国一人,无君无郎,且无子孙後代,故不惧天子,更毋需讨好天子,亦不赠皇帝陛下好面色。
“皇帝,不是仁善之君。太极宫,不是好归处。鹤奴,是冷心寡义之人,永乐殿,更不是好去处。”
凉国公主再三告诫,字字句句,我镌刻在心。
我弑君谋逆,公主只说了一句,“皇帝无法无天,你不过是心疼妹妹。”
凉国公主愿违逆君意,她愿庇护我。
“天子,不是个好君王,也不是个好君郎。”
昭阳夭亡,谏官有谏言,公主亦有怨言。
鹤奴,从不是仁善之君。
当今天子的贤明仁孝,不过是他之一派佞臣闭目吹捧。
我避祸观音禅寺,自我入寺,昏君数次亲至。
帝至,公主不许其登门入庙。
一日一日,直至祖宗生辰这日,公主方才准许天子入寺。
公主迎请,天子亲临。
李家祖宗训斥後代子孙,我人在当场。
“自从东宫做了天子,老身的观音寺,总不见新君……”
凉国公主出言笑讽。
“公主教诲,朕深记在心,从今後必当日日亲拜公主。”
“朕以公主之命侍从。”
皇帝“幡然悔改”,公主冷笑置之。
“你贵为天子,天下政事,军国大事,那才是重中之重,皇帝的心思,不该放在我这垂垂老矣的观音寺……”
凉国公主起身赶客,我跟从。
天子不言,皇帝下跪,拜了又拜。
昏君双眼哭红,瞧着分外可怜,我不看他,我侧首瞧向公主,我恐公主动容。
他看着我,只说了一句。
“朕……绝……不……从……命……”
话,我没听见。
他一字一字慢慢说,我一字一字慢慢看。
天子疏狂。
这……昏君绝不肯饶恕放过我,纵我心痛难忍,转了身,照旧拽回衣裙,不予理会。
凉国公主长叹一声。
她不容情,她不心软,她绝不偏帮天子,她在为我长叹。
她恐天子伏低跪拜,她怕我忘恨倾倒。
那时,天已透着星光,长安城门已闭,祝公公为天子请求,他们请求留宿观音禅寺。
“城外有行宫,去!”
凉国公主下令逐客,天子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