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途中,阿湘说话,我听不进半个字。
正应如此,我和阿湘走错了路,没能按原路返回王妃院里,反而走进了孺人的院子。
院里子,小安阳抱着娃娃,小华阳打着秋千,孺人笑望着安阳华阳。
同一日,同一个时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童孺人。
过了多时,孺人瞧见了我,笑着招手唤我过去,华阳也瞧见了我,她命我停下,不许我走动。
“她是杂种,阿娘莫叫她进来……”小华阳骂道。
“她是杂种,阿娘莫叫她进来……”小安阳学舌。
孺人不顺着她们,温声细语哄着我,依旧叫我离她近些,我心里不喜华阳安阳,又惧怕王府中人同王世子一般可恶,可孺人实在温柔,鬼使神差之下,我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了,不敢近前。
孺人开怀把我搂进怀中,娘娘的怀抱又软又香,清清茶气淡淡茉莉丝丝栀子甜甜徘徊,细腻又拥人。
味道和善华一样。
闻着孺人身上的气息,我环抱着她,不禁低声啼哭。
我一哭,孺人亲昵哄着,她越哄,我越哭。
不知哭了多久,我的眼泪和委屈都止不住。
涕泪哭坏了孺人新制的衣裳,孺人并不在意,更不会责骂我。
那时孺人怀着昭阳,嬷嬷怕我冲撞了胎相,一力拉我起身,孺人抱着我不撒手,嬷嬷只能作罢。
等我哭够了,孺人为我擦干净脸,华阳不愿意理我又拗不过孺人,她拉扯着妹妹便要离开,小安阳呆在原地不知走动。
安阳自小丰盈圆润,用尽力气一拉一扯,华阳没能撼动她半分。
我听见华阳哼声喘气,又见她丢了秋千,丢了阿娘,丢了妹妹,跑到一边独自玩乐。
小华阳不好攻克,小安阳却易倒戈。
安阳搂着娃娃亲了几口,孺人搂着我也亲了我几口,笑道:“人是神仙土捏的,脸蛋是白瓷烧的,玉树成了骨,琼花凝了血,眼睛是冰做的,安儿瞧鲤儿,像什麽?”
我望着安阳圆乎乎的小脸儿,安阳缺着两颗上牙咧嘴瞧着我笑,我破涕为笑。
像什麽?
安阳瞧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童孺人拿起安阳的娃娃,靠在我的脸上,安阳仔细一瞧,惊呼,“像娃娃,像娃娃,像安儿的绢人娃娃……姐姐,你看,她是娃娃,她不是杂种!”
华阳倔着头不服气,童孺人望着华阳高声与我说,“鲤儿,哪个再敢欺你?好嬷嬷,快去替我告诉王妃……”
嬷嬷装作要走,华阳忙着拦,手脚拦不住,立时急得哭,她哭着认错,保证再也不提杂种这两个字。
见她服软,孺人抱着我们三个,一起又请嬷嬷回来,莫要告诉王妃。
华阳不怕孺人阿娘,不怕王爷阿爷,只怕王妃娘娘,她怕被王妃打手心。
庆王妃为人公正,每一个说我的庆王府儿女,不论长□□女,全被打了手心。
一岁的南阳,王妃亲生的李三,孺人儿女,媵人子嗣,无一例外。
安阳不知杂种为何,华阳也是一知半解,南阳人在襁褓,牙牙学语也学去了,女孩儿家跟着金阳浑说,男孩儿学着李二郎。
李二丶金阳,薛孺人的长子长女。
究竟跟谁学的?
最後,是薛孺人身边的嬷嬷出来认领,王妃重重责罚。
王妃为我做主,不单是为了拉拢臣子,教养儿女,打压薛孺人,她只是在为我做主。
善华是我祖母,孺人似我亲母,王妃胜我亲父。
庆王妃待我如亲子。
可圣人他是长子,世子,太子,天子,养女如何比得过亲子?
皇太後落泪大骂,容我为圣人殉葬,我知她是失子心痛,只假意当她疯了……
圣人有大罪,我亦有大错。
我不怨皇太後,我只盼着母後不要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