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长安城的洛阳侯。
朝廷後宫,军国天下,太後忙之不尽。
没几日,我就从兴庆宫搬去积善宫,去太妃身边养病。
童太妃看着我的伤处,一时说我命苦,一时说我有福。
命苦是不能在宫里享福,有福是不必吃深宫之苦。
华阳公主産子,她一养好身子,就急着进宫见我,华阳在我脸上添斜红,左边一道,右边一道,画在伤处,红在伤处。
公主用她自制的媁媁膏为我遮伤,李媁媁制的妆膏,自然叫媁媁膏。
“那顶十二花树带着血,女子想要戴上,需铁做的头,铜做的肩,金刚的下巴,肉体凡胎,是要断脖子的,脖子断了,哪还有命?咱们是公主,不必也不屑吃那等苦。”
长公主最爱皇後冠,她为劝我宽心,睁着眼说了无数违心话。
待我的划痕长成了镜疤,安阳长公主搬出一箱珍珠,用呵胶贴在我的面上。
公主巧手,让我的伤疤长满珍珠。
太後赐我宅院,就在兴宁坊,左右皆是公主宅,左华阳,右安阳,华阳笑道:“咱们,又长在一处了,咱们姐妹,生死都在一处。”
我无不高兴。
舒王丶衡王结伴儿而来,瞧见我脸上的疤,衡王吓了大半日,舒王哭了大半日……淮阳常来常往,看着我的疤,她明着笑偷着乐,总也无止休。
对太後,太妃,公主,我是歉疚的,可我若不狠心,难得清净自由。
太极宫,富贵冷漠荒凉地,有母女,有姐妹,或许,真正无情之人,只有我。
我狡猾无比,我十恶不赦,我无情无义,但我就快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一心盼着离宫,皇贵太妃不放我走,她寻医问药,只想医治好我的耳朵。
冯太後也不许,太後要为我寻一如意郎君,那样,才不辜负我,不辜负颜家。
我身世不详,太後施恩,新君降罚,恩罚参半,故夫又是本朝圣人,再寻现夫……不好嫁于李家,不与李家多生瓜葛,我求之不得。
王氏丶崔氏不敢言声,两大族合着淘洗不出一个儿郎,太後免不了动怒,这二族一半儿拥着圣人,一半儿护着太後,我避之不及。
卢郎君才貌双全,人走到兴庆宫,太後才知他男夫女妾成群,范阳一事,不了了之。
杜少卿,名门高官,家在京兆,两宫无不意满。
可惜,杜卿刑事有纰漏,公牍有错处,大理寺少卿脱了官服困于大理寺,多日不见天日。
谢家子弟多才俊,那一位本要说与我的郎君,偷着吸食五石散,夜里翻进虎豹牢笼,被猛兽咬伤,连日高烧不退,就此身亡。
好好的儿郎,各个一方才子,人人能举孝廉,下了马收了冷兵刃野蛮气,往太极宫走一遭,立即原形毕露,恶相百出。
入刑部,下大狱,丢小命,失名声,各有各的倒霉,各有各的报应。
儿郎皆是如此,我一早便知郎君本性,天底下有几个正人君子,经得住细究?
从上到下,多的是这番乱相。
豪门大族,秉性多顽劣,太妃多有不喜。
新贵士子,家世多单薄,太後瞧不得薄衾冷竈。
关内道,陇右道,山南道,河东道,河北道,淮南道,这些地界,太後不许,太妃也不许。
我的婚事,我要嫁的郎君,最近是太极宫,最远是芙蓉园,就连洛阳也是异国他乡。
李家的太极宫,颜家的长安城,我想逃出生天,实在难如登天。
一次不成,两次不成,次次不成,太後,太妃也都疲乏了。
那段日子,太极宫,皇帝大婚才是重中之重。
我的婚事,渐渐地被搁置,我出宫一事遇了冷,竟无人提及。
我得耐着性子,得有分寸,不能太过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