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我,比殿里那位还要恨我。
我无缘无故恨她,她无缘无故恨我。
虽无缘故,实有缘由。
只一眼,我与她,便是水火不容的天敌。
我打过她?我骂过她?我欺凌丶侮辱过她?
从前,是我心慈手软。
今夜,我得把她对我的恨意,化成一个个巴掌,她的巴掌脸就该挨巴掌,也不枉我受她的记恨。
永乐殿,兴庆宫,那两位,我不敢招惹。
冯贵妃,薛淑妃,这两位,我想打便打。
殴打贵妃,我早已僭越李家身份,自然,不差一个淑妃。
昨日我所言,今日兑现。
拖拽着薛引梅的发髻,打散她的花容。
我示意贵妃停手,让她把她的手移到淑妃的脸上。
冯贵妃不卖力打薛淑妃,就得打她自己,伤她自己。
淑妃倔着头,满脸不屈。
冯娘子多少年遭我欺凌,早跟小鼠似的,见了我就犯怵,薛娘子,还是少教了。
“娘娘的脑袋,为何这样硬?”我问。
“你撞坏了我的鱼,我要你拿命赔!”我说。
淑妃跪了一天一夜,在巴掌里,一时昏厥,一时清醒。
不能打砸圣人,我便伤她的两宫宠妃。
我借着欺辱贵妃,淑妃,发泄对太後,圣人的不满,同样,掩盖自己的自私无能。
永乐殿,高兴宠着谁,谁就是宠妃。
冯氏,薛氏,兴庆宫瞧不上半个。
淑妃浅绯褪色,两颊生血,哭声不休,她唤了几声陛下,期期艾艾,婉转千回。
我奴役,贵妇出力,圣人清清楚楚看着,明明白白听着,一眼不曾搭救,活生生把薛引梅的心撕成几掰。
她有恨,恨意越来越长,当然,她只是恨我。
她更加恨我,越发爱圣人。
我呢,也不恨她了,只是日夜想她死……
敢和我作对,落到我手里,我要她死也不能痛快地死。
不知打了多久,我让贵妃停手,圣人还得靠贵妃,淑妃,诞下皇子皇女,我还等着天下大赦,大赦如荻。
主上看着我,他的愠怒慢慢平息成薄怒,渐渐薄怒又消解干净。
陛下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
“流放之苦,百步一条人命,阿颜,长安之外,你从未见过。”圣人说。
“流放当日,朕容你亲去送三郎,待你看清楚了,阿颜,我容你再选一次。”圣人言。
不是送三郎,是送如荻,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这是我为如荻哭泣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