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全死,家族抛弃,人在掖庭,善不善,恶不恶,蛮娘有何错?
蛮娘相貌妖异,性情不婉约,先帝鄙夷厌恶,我观摩先帝脸色,按着心思,先帝在时,我对生母,绝口不提。
祸国殃民,红颜祸水。
先帝,只爱他的江山社稷,自然厌恶蛮娘至极,先帝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他生来就是皇帝。
蛮娘,郭贵妃厌恶,薛太妃恨,前朝的襄王妃更是恨,她们恨蛮娘,连带着一同恨我。
我的生母诀别长安多年,颜家主母,郭贵妃,襄王妃,薛太妃,她们望着我的脸,依旧是对蛮娘藏不住的长恨和隐痛。
萧蛮娘,她早就不在长安了,却在长安女子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地从不消亡的齿痕。
我,是蛮娘的亲生女儿,自然有过之无不及,不论是祸国,狡黠,恶毒,野蛮,妖异,全都更胜蛮娘十倍。
当今圣人,最看中他的圣人之位。
鹤奴,也说我生得妖冶,一派祸国之相,他最是不喜。
陛下,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他同先帝一样,也是皇帝。
齐王妃看看了我,又看了看她的父亲,她不愿留在李家。
凤印玉玺在我怀中,放萧素素归家,只在我一念间。
为了女儿,萧尚书最终妥协,我凑近了听他说。
“蛮娘,活着。”
“过得可好?”我问。
“好,嫁了人,又生了儿郎,早不似从前了,也是个好娘子了……”舅舅告诉我。
“她在何处?”我追问。
我等着萧尚书答复,祝贵人连着咳嗽,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聋子听了刺耳。
“舅舅,蛮娘究竟在何处?”我下拜,跪求萧尚书。
在湘地,咳嗽声中我只听到这三个字。
“她说她此生都不回长安了,狸奴,你就当没她这个娘罢……”
这是那日萧尚书与我说的最後一句话。
蛮娘活着便好。
作为交换,我放素素归家,放她归萧氏,归长安,归兰陵。
送走窦怙儿,放了萧素素,我让竹枝离开齐王,远离薛家……
竹枝不肯依我,她死也不离开她的表哥,当然,还有她的亲姨母。
“腰斩的痛,流放的苦,你受不了的!”我好言相劝。
她说,她和表哥的夫妻情分比天还要高,竹枝说我生来就是要当皇後的,怎懂得寻常夫妻恩爱之情。
我说,齐王和齐王妃才是夫妻,大难临头,他们早就各自飞了,你是孺人是侧妃,齐王府的夫妻之情,暂且轮不上你。
她无奈说道:“你护着你的郎君,我也要跟随我的郎君。”
不可理喻。
我同她说生死,她与我说情爱。
皇位之争,刀剑相向,你死我活,再不是儿时分粿子时的一人一半,谁的命分一半儿,谁的命丢一半儿?
如果说,圣人和齐王只能活一个,那我与竹枝也只能活一个。
竹枝为着她表哥,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心。
我为着鹤奴,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命。
“好,你我义绝,今日後,明日起,你生也好,死也罢,再不与我相干!”我哭着说道。
竹枝抹着泪,她为着她的郎君,哭着与我诀别,她离开了太极宫,离开了我,回到了齐王宅,回到了齐王身边,与李二郎一同被幽禁。
我望着她的背影,伤心大哭了一场……哭完了,便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