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
春末夏初。
靖恭坊的草,长得青翠透新。
圣人他,少年昏庸……昏聩了……
昔日的太常寺杨乐人,在郑少卿手底下讨生活,上官下属常有龃龉。
往日是往日,从前不能细究,杨相一朝得了势,怎会不记恨?怎会不讨回?
为博美人一笑,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圣人在靖恭坊,就在长安贵族子弟的马场花园,当衆射杀朝臣。
郑子桓,被圣人一箭“误杀”。
贵族男女,亲眼所见。
圣人肆意虐杀,要了郑少卿的性命。
那一日,我瞧着,我朝的圣人并不是什麽昏君,而是名垂青史的圣明之君。
郑少卿的死讯,袁小告诉我时,我不知圣人的“美人”有没有一笑,我倒是一片欢心在兴宁坊乐得笑声不止。
先帝破开一开玉璧,一半给了鹤奴,一半给了我。
李颜婚事,鹤奴不愿,我更是不愿。
圣旨勒索着命,鹤奴不愿意能如何,我不愿意又能如何,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将双方所厌恶之人永永远远背在身上,挂在心口。
郑少卿,死得好。
他既不是圣人,又没有上谕,穷追不舍丶死缠烂打丶愿魂索命,还妄想左右我,捏拿我,摆弄我,妄图做我的主。
郑子桓,他死有馀辜,他罪该万死。
他便是不姓郑,我也恨他入骨。
他死了,我心里痛快,万分痛快。
颜家来人说,主母心里也痛快,那郑子桓是主母最喜欢的侄孙,她岂止是痛快,她心里痛得快要死了。
我立誓再不登颜家门,只遣阿湘去颜家瞧了一眼,可惜,颜家主母心强身健,大哭一场,也没能随郑子桓一同离去。
郑子桓死了,颜家主母卧床不起,许是喜上加喜,我的病耳因双重喜讯,渐渐好了许多。
皇妃亲兄,世家子弟,朝廷命官,前途无量,活着也许命贵,死了,飞灰湮灭,尘归尘,土归土,珍珠化成泥沙,再无用处。
郑子桓的死,在郑家起了一场大波澜,只在北地生了一圈小涟漪。
杨延吉宠冠前朝後宫的那些时日,长安贵族子弟,遭难受罪的不少。
死,仔细细算,也就死了一个郑子桓。
前世仇怨,往日旧仇,也不算死得无缘无故。
郑子桓死了便死了,谁会替他喊冤叫屈?
身前再得宠,长安太极宫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已死的少卿,要天子颁发罪己诏?
品着郑子桓的死,我那时笑得欢快无惧,浑然不知,我的死路,我的身後事与郑子桓同一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