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太极宫母子争斗,我亦无心再去挑拨。
皇贵太妃请旨出太极宫,移居华阳公主府,华阳,安阳,昭阳我们四人日日陪着母妃。
太妃的病,药石无医。
医官说,恐难见次年春天。
万般不舍,终是天命。
我心知肚明,只能背着母妃啼哭,哭得病耳越发不好。
纵是我朝圣人,难料依旧生死。
太妃知天命,她叫我们姐妹相爱,一同照顾病弱的小妹妹昭阳,我们一同跪拜,一同哭着应下。
立冬那日,我离开公主府,去了长安城外,我去送我的弟弟罗皎。
他请旨,调离出京,离京外任。
圣人准许。
那日城外,相送罗皎,除了罗然,颜麒颜麟,萧尚书,萧朴朴,沁阳县主,颜须晴……竟然还有皇帝陛下。
圣人亲送天子门生,他二人君君臣臣,臣臣君君,从前针锋相对,那日君臣和睦,浑如一党一派,我看不明白。
萧朴朴,颜须晴,沁阳县主喜欢罗皎,罗维则喜欢寿阳公主李姣姣。
寿阳长公主稚子心性,维则则比我这个姐姐更似大人。
大郎行事,一是一,二是二,果断却无成算。
他知晓本心,自证心意,亮明心意。
没几日,他与公主禀白求婚,公主不喜大郎,罗家家世单薄,公主不愿屈尊,当场拒婚。
男女之事,岂可一方强求?
况寿阳公主还是李家,极有权极得宠的娘子。
公主从前日日缠着罗家大郎,自那日後,公主再不肯见维则。
寿阳素爱游戏,罗皎错把玩闹当真情,罗皎素来守礼,公主错把真情当恭敬。
双方都会错了意。
踢破了窗户纸,公主不肯见罗皎,更不愿再出门,信王为爱女找到罗家大郎,为了公主,因为歉疚,迫于信王,大郎自请外放离京,就此离开京兆长安。
那一日,在长安城外,罗皎长久回望长安,最终也没有等到李姣姣。
外放是真,离京是真,试探也是真,希冀也是真。
“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多嘴,我若闷着不说,便能与她日日相见,弟心中有悔,悔不当初。”
罗维则竟也为情爱後悔,这很罕见。
“多年前郭贵妃当道,公主自小随信王囚于王宅,王府之中,加上她父母丶生母丶姐姐,拢共还不到十人,八岁前,公主从未见过生人,因郭贵妃迫害,寿阳的心性至多不过八岁,先帝宠着,信王爱着,圣人纵着,宫里宫外全都护着让着,既然是孩子心性,又怎会喜欢大人?”
我劝罗皎不要为难公主,我劝他早日放下。
不说倒好,我一说竟给罗皎寻了借口,“郭氏残害天下,迫害我们外祖一家,竟还害得公主如此,我不该怪她,也不该怨她,姐姐放心,我的事,弟自有分寸。”
“大郎有何分寸?”我问阿弟。
他道:“她既是稚子心性,再过十年八年,总还得需大人护着,弟仔细做官,在长安外慢慢等着,左右不妨碍公主出门就是了……”
又是一个颜相,又是一个花鸟使。
我凝噎不语。
大郎伤心出走,最後只说了一句,“弟与圣人情同,姐姐也该珍重一二。”
阿弟望着阿兄,我望着罗皎。
“阿姐自会珍重。”我答应阿弟。
那年冬至,母妃和昭阳从公主府回到太极宫,童太妃想在太极宫过完最後一冬。
母亲意愿,儿女不可拦阻。
小寒那天,冯太後忽而诏我入宫。
我猜是为我的生辰。
那天我本该同华阳丶安阳同去城外李家皇陵,我们姐妹要盯着工部和山陵使,以防他们偷工减料。
就是在那一日,在我二十岁生辰那天,一日之间,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