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吟答得很坚定:“不了。”
竹影婆娑,月华从中穿透过去洒在地上,印成了明暗交织的一幅画。
她想起她也在月华之下将裴云鹤的侧脸描摹了一遍又一遍,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的那种酸涩感。
但她也很明白,她没什么立场去矫情,也没什么时间去矫情。
总归现在与裴云鹤在一起的是她,裴云鹤待她好,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
那就只能用她的全部去谢他珍重一场。
“明日早些签,但别告诉裴云鹤。”单吟又对着电话说。
“嗯。”何与贤应了一声。
单吟没什么还要讲的,眼看裴云鹤差不多要洗完出来了,寒暄两句准备挂了电话。
“等等单吟。”何与贤突然叫她一句。
“还有什么事么?”
“其实裴……”
讲了几个字,何与贤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为人严谨庄重,很少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单吟凝眸有些疑惑。
“裴云鹤?他怎么?”
“他……”何与贤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等有机会细说吧。”
“那行。”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单吟估摸何与贤要说的也不是什么一时半会儿电话里讲得清的事,她又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与何与贤说了再见。
夜半三更,单吟的电话响了起来,医院那边来消息说苏道生清醒过来了。
本来陪护是不打算打扰单吟,但苏道生喊了几遍单吟的名字,十分担忧的模样,陪护不得不凌晨打来电话。
但这对单吟来说不是打扰,她又惊又喜又怕,下床时连鞋子都忘记穿了,还是裴云鹤将她抱回床上,给她穿戴好,再火速开车带她去的医院。
苏婉一家慢他们一点,到医院时,单吟几乎是冲进了苏道生的病房里。
远远看着苏道生躺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正同样急切地望着她,单吟没忍住,眼泪滚烫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外公!”
她扑过去握紧苏道生的手,转眼又诚惶诚恐将苏道生上下扫视一遍,好像非要她看过才能确定苏道生没事。
苏道生颤颤巍巍地晃了晃手安抚单吟,他刚刚醒过来,身上吊着针、插了管子,口齿还不利索,但仍持续不断在喊着:“吟吟,吟吟……”
单吟越发想哭,但实在害怕苏道生担心,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意,五官皱成极其委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
“外公,外公,是我……我来了!我陪着您!”
她见苏道生还在发颤,犹不放心,轻拭着苏道生的脸颊,又检查一遍,“外公,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要什么?感觉还好吗?”
苏道生只摇头,眼里也满是泪水。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祖孙俩都擦去了眼泪,讲话的低声断断续续。
裴云鹤静静站在病房的卧房门边,看着单吟与苏道生相聚叙话,心也安稳许多。
等又过了十多分钟,关怀与近况都说了一遍,单吟情绪稳定下来,苏道生气也顺了许多。
他想坐起来,单吟替他按了床边的升降键,给他拿了个枕头好好垫在身后。
苏道生的视野一下宽阔了许多,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门边的裴云鹤身上,裴云鹤顿了一秒,点头靠近两步。
“外公。”
苏道生不用猜也知道这人是谁,且不说裴云鹤落在单吟身上的目光温柔缱绻,就连看着他也很是担忧。
苏道生想起单则武跟自己说的那些浑话,朝着裴云鹤,哪怕说话还不利索,眉目间也正色起来。
“你也……过来。”
裴云鹤依言走过去,苏道生又叫他坐。
他转身在旁边抽了把木椅过来,自己却不坐,而是扶起单吟,轻轻摁着她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还低头道:“不要伏在地上,小心着凉。”
单吟也不说什么,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力坐下,只是坐下之后又回过头牵挂着他:“你也坐。”
裴云鹤这才又抽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身边。
看到这里,小夫妻两个之间相处融洽无间,细水长流,温情脉脉,苏道生在心里怨了句自己是关心则乱。
要是早坚信何与贤说的裴家待单吟极好,他也不至于再病重一场,白白惹得单吟担忧。
只是半分钟的功夫,苏道生对裴云鹤的态度好了许多,之后又与他短暂讲了几句话,言辞之间满是对他的认可。
“小何说……你裴家待吟吟……很好。外公……希望,你们一直……好。”
苏道生握了单吟的手,略微枯黄的指尖还在发颤,他将单吟的手叠在了裴云鹤的手背上,用力摁了摁。
“往后……日子,你们要一直……手……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