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扶她到妆台前坐下。
舒窈顺手执起一把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湿发,眼神怔怔的,不知落在了何处。
半晌,她才从慵懒中抽离,微微侧首,望向云袖,语气里刻意柔杂着拿乔攀比之心:“这宫里头,除了册封礼上那两位,可还有别人?”她问得漫不经心,眼神却始终凝着审视,将云袖任何一丝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
云袖正拿着一块软布,细细蘸干她发梢上的水珠,动作又轻又快。
闻声,她恭敬答道:“回娘娘,陛下勤于政事丶不好享乐。”言及此,她飞快地擡眸看了眼镜中的舒窈,答得恰到好处,“除了您三位,宫中再无别的妃嫔了。”
不好享乐?
舒窈有些鄙夷。
昨夜那架势,可不像是不好享乐的样子。
“哦?”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湿发,仿佛只是闲谈,“那两位姐姐,姓氏名谁,性情……又如何?”
云袖微微擡颌,目光清明:“回娘娘,贤妃娘娘姓沈,是翰林院承旨沈老大人的孙女。德妃娘娘姓赵,是镇国大将军赵将军的族妹。”她稍顿後,又补了一句,“过两日,您迁宫後,便能见到了。”
听完,舒窈心下了然。
一个出自文官集团,一个来自武将世家,只有她是关系户。
云袖见她若有所思,只当她心中不快,忙软声劝道:“娘娘宽心。陛下心里最是看重您的。您想,大婚头一夜,陛下不就是留在……”
“停停停。”不待云袖说完,舒窈连忙擡手,虚虚一拦,截住了云袖的话头。
忍不住扶额苦笑。
云袖的宫斗经典台词,在她听来只有膈应。
日头渐高。
萧承璟下朝回来,褪了朝服,换上一身靛青常服。
才进殿,便见舒窈靠在窗下一张太师椅里,一只手捧着书卷,另一只手却总不得闲,时而握拳轻捶後腰,时而擡指揉捏肩颈。
他不由弯了弯唇角,放轻脚步缓缓靠近,悄然站定她身後。
而後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他温声问道:“可好些了?”
舒窈正读得入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得手一抖,书卷险些滑落。
忙稳住心神,将书搁在一旁小几上。
扭过身子,双手撑在他肩头,阻住他靠得更近,她没好气道:“陛下以为呢?”
见她这般模样,萧承璟眼底笑意更深,故意又问:“还同朕置气呢?”话音未落,他伸手按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起来。
舒窈像是被烫着一般,身子一拧,把他的手甩开。
萧承璟顿在半空,眉头微蹙:“怎麽?朕的手势重了?”
“不是……”舒窈耳根微微发烫,偏过头去,声线不自觉地低柔了几分,“……有点痒。”
萧承璟瞧她颈侧一点一点泛起薄红,心下了然,非但不退,反凑得更近:“是吗?朕瞧瞧。”
舒窈被这无赖行径弄得又羞又恼,猛地站起身来,急急退开两步。
搬出了她能想到的,在古代最政治正确的拒绝方式:“陛下!现在可是白天!”
午後日光正烈,透过窗,漫进一室浮光。
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交织在一处……
殿内令人面颊微烧的声响渐渐歇了。
殿外春桃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心却比方才跳得更急更乱。
姑娘是她心里最干净丶最骄傲的人。
当初在晋国,虎狼环伺,都清清白白地过来了。
如今,却……
她蓦地就想起,姑娘让她跟礼国使者走的话,一颗心仿佛坠了铁块,直直地往下沉。
小姐定是早就料到会有这麽一天……
可她这个蠢丫头,竟然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