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深想。
只一想,便觉心口灼得发烫。
忽就忆起,那日慈恩寺,她也是这般蹲着身子,柔声对狼狈不堪的他说:“别怕…你不是得了瘟疫……吃了这些你就会好的……”
他愈发困惑,为何当初他一身狼狈,反得她垂怜;而今他倾尽万千所有,她却不肯接受?
云袖适时地轻咳了一声。
舒窈动作微顿,随即将手中的水壶,往边上一搁,毫无波澜地起身行礼。
萧承璟目光扫过殿内,略一擡手。
侍立的宫人当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就……这般不愿向朕开口?”他俯视着她,却叫人觉得,他才是那个卑微的人。
不待她答话,他又开口:“在你心里,朕就……如此不堪?”像在质问,又像在哀求。
他就那麽注视着他,宛若凝入一潭深水,有种让人沉溺其中的悸动。
舒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是执掌生杀丶覆雨翻云的权柄,是精心编织丶令人错觉的克制,更是不容辩驳也无法否认的偏执。
当他那双深邃的眼只映着你一人时,仿佛天地间唯你值得他倾注所有。
这般专注,足以让任何笼中囚雀,误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的爱恋,甘愿沉溺,直至窒息。
舒窈极轻地笑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随即便觉荒谬,别开视线,不再瞧他那双眼。
“陛下想听实话麽?”她嘴角牵起的弧度,带着清晰的自嘲,“无论是藏书阁,还是别的,哪一回不是您要臣妾求,臣妾便得求?”她稍稍後退半步,悄然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我不喜欢那样。”笑意在唇边凝成淡淡的讥诮,“但陛下您……似乎乐在其中。”视线终于缓缓移回,却不直接迎上,只是落在对方衣袍的龙纹上,“您口口声声说未曾轻看我,可所作所为……”话音停顿,再开口时,声线里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静,“与对待玩物又有何区别?”
“朕要你求,不是为了折辱你!”他的嗓音压抑的厉害,每个字都似从胸腔深处碾出。
他逼近一步,迫使她看清自己眼中足以焚尽一切的晦暗:“朕是要你看着我!依靠我!”
“陛下说依靠……”她声音很轻,唇边的弧度,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弄,“质子府十五年我一个人不也过来了。”她轻轻摇了摇头,那抹苦涩的笑意直达眼底,“陛下,您说,究竟是我不懂……还是您不懂?”
“不懂?是朕不懂!”他几乎是低吼出声,“朕给你庇护,许你妃为,甚至容你任性丶容你放肆!你告诉朕,哪个玩物能得到这些?!”
听完他那一番近乎疯狂的剖白。
她肩头微微塌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一直强撑的戒备,在这一刻化作浓得化不开的倦意。
她没有看他,目光虚虚地落在殿中摇曳的烛火上:“陛下……”她顿了顿,似乎连组织语言都变得费力,“为什麽您就非得让我依赖陛下呢?”
他所有的说辞,都在她那句轻飘飘的为什麽前,溃不成军。
前所未有的寒意直冲上来,霎时间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害怕看到她连恨都懒得恨的眼神。
理智骤然崩断。
他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伸手,将她箍进怀中,臂上使的力气
竟似要把她揉碎一般。
紧接着,他痴痴地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她有一瞬间的僵硬,却没有丝毫挣扎。
待他喘息着退开一丝距离时,她眼中闪过近乎挑衅的决绝。
然後,她做了一件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事。
她擡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唇压向自己。
吻里没有半分缱绻,像带着血腥气的啃噬,更像一场单方面的征伐。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竟精准地探向他的腰际,微微颤抖的手指,异常执拗地开始解他繁复的带鈎。
他呼吸一窒,猛地攥住她快要成功的手腕。
稍稍退开一丝距离,他眼中翻涌着震惊与狂喜,还有更深的恐慌。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你真的愿意?”
她没有回答。
只是定定地回望他,仿佛在说:这不就是陛下想要的吗?
随後,她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无声,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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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小丑]
感觉细节还不是很完美,先发出来吧,明天再改[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