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深渊自古报恩,未曾有闻,在锦帐之中……
马车辘辘前行,许久也不见停。
舒窈坐在车里,只觉路途曲折,远比预想的要漫长许多。
终是忍不住,挑起车门前锦帘一角,探身向外,轻声问道:“云袖,还没到麽?”
就在这时,马车的颠簸停了下来。
只听云袖在车辕旁含笑道:“回娘娘,咱们到了。”
舒窈下车一看,眼前竟非祭祀坛场,而是一处漕运码头。
桅杆如林,舟楫云集,漕工号子与浪涛声交织,与宫中肃穆截然不同。
萧承璟换下一身帝王常服,作寻常富贵公子的装扮。
在岸边一艘颇为气派的官船旁,含笑相候。
见她目光微露诧异,他从容地走近,极自然地伸出手,托着她的手臂,搀她迈上甲板。
“小心脚下。”他低低一声关心,混在江风里,有些不真切。
舱内布置一应俱全。
舒窈临窗而立,望着窗外夕阳熔金,将一江春水染作橙红锦缎。
她面上恬静,似在醉心江上暮色,实则心中盘算不停。“瞧了一路,可瞧出些什麽了?”萧承璟气定神闲地翻阅着一本账册,目光沉静,说话时视线未离手中账册。
此情此景,舒窈再是迟钝,也猜出,此行此行绝非祭祀。
心念电转间,只觉得脱身良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见舒窈凝神不语,萧承璟缓缓合上账册,一语道破:“可是在盘算……眼下正是脱身良机?”
闻得此言,她不禁失笑,侧首看他:“陛下既知,为何还带臣妾……莫非是觉得,臣妾无力脱身?”话中带着自嘲,却也暗藏锋芒。
萧承璟缓缓擡眼,眸色深沉地将她锁住,唇角随之悠然一勾:“那日你醉後,曾说想看塞外的风,济水的雪,岱岳的山。朕答应过的事,从不是虚言。”他顿了顿,指尖在账册上轻轻一点,语气转淡,“何况,将你带在身边,总好过留你在宫中,令朕悬心,抑或……任你以身犯险。”
舒窈听罢有一瞬恍惚。
除了强迫她,萧承璟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很快,她便压下了这一丝动摇。
他给的越多,意味着她掌控的越少。
命运悬于他意志之下的局面,她实在是无法欣然接受。
“除了陪着臣妾。”眼波掠过他手间账本,她浅笑道,“陛下此行,怕是另有要务要料理吧?”
萧承璟在账册封皮上轻轻一叩,眼底似有流光浮动:“漕政疏于整顿多年,沿途粮仓的簿册更是经纬难明。朕需亲往暗查。”
舒窈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毕竟眼前之人权势煊赫也疑心极重。
“原来如此。”她垂下眼帘,“那陛下此行,计划在宫外停留几日?”
萧承璟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叶:“看情形。短则三五日,长则旬月不定。”他放缓语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怎麽?窈窈这是……嫌长,还是嫌短?”
舒窈并未接话,只别开脸,权作不曾听见。
船内骤然沉寂下来。
萧承璟亦重敛心神,翻弄起那本厚厚的账册。
他看得专注,眉头微蹙,指尖点在页面上,半晌都未移动,似是遇到了难以理清的关窍。
作为现代社畜,舒窈最见不得有人效率低下。
于是乎,她职业病犯地轻声开口:“陛下,恕臣妾多言,如此看法,只怕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哦?”萧承璟几乎应声擡头,眼底掠过一丝惊异,朝她招手示意近前,“朕竟不知,窈窈还通晓此道?”
舒窈移步上前:“陛下可别忘了,昔日在文书别院,这类繁杂簿册臣妾经手过不少。”她眼梢微挑,语声伶俐,“看得多了,自然揣摩出一些规律,算是无师自通吧。”走至他身侧,她纤指轻点纸页,行行数目娓娓道来,讲解得细致入微。
她却不知,温软兰息拂过耳际。
说者再是恳切,听者之意也早已不在此间。
次日天不亮,萧承璟便带着崔尽忠外出了。
他确也守信,夜里未曾动她,加之无需晨省。
舒窈一觉酣眠,睡至日上三竿。
刚感受到一丝自由的滋味。
萧承璟便回来了,寻她一同用饭。
酒楼里,说书先生手腕翻转,纸扇唰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