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仰着脸望他,眼眶微红,眸中漾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随着她轻颤的呼吸,欲坠不坠。
她微微蜷指,轻轻拉住他的袖角:“陛下可知……我为何执意要用红花?”她垂下眼帘,长睫掩去一丝闪烁,“我不愿我的孩子,重复我的命运。我虽顶着公主之名,却出自边陲小邦,虽长于宫墙之内,却从未被视作贵女。”她语带哽咽,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却又强忍着不肯发作,“纵有陛下护佑,可……”她指尖微微发颤,将他衣袖攥得更紧了些,“若陛下真心想留我在身边……就请别再逼我生育。”
她畏惧的……竟是这个?
刺痛与满足,如冰与火交织的浪潮,猛地席卷萧承璟。
刺痛,她竟如此看待自身,如此看待他们之间的未来。
而那近乎阴暗的满足,却源自于她的恐惧,与他同宗同源。
他沉默片刻,一只手反握住她冰凉的指骨:“傻话。”另一只手缓缓碾过她眼角的泪痕,“我可以暂不迫你。”,他转而擡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的目光无处躲藏,“来日方长我自会向你证明,你今日的恐惧……”他语意笃定,“皆是虚妄。”
萧承璟本不欲说出,暂不迫你,这样的话来。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刻的她,像一层薄冰覆于水面,看似平整,实则一触即碎。
他不想也不敢打破眼前的平静。
听他说,暂不迫你,舒窈知道自己赌对了。
微微擡起眼帘。
羽睫上承着的泪珠,恰在此时滚落,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凉意。
她迅速低下头,轻轻开口,声音里糅合了一丝劫後馀生般的轻颤:“陛下……此话,当真?”
他环过她单薄的肩背,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下颌抵着她的发丝,气息深沉而温热:“不愿便不愿罢。”他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只需留在我身边……”他手臂收紧了几分,“其馀万事,皆有我。”
萧承璟说得动听,舒窈却心知肚明。
他今日的让步,只是权宜之计。
曹氏一倒,剩馀几支豪族便失了主心骨,再难掀起风浪。
萧承璟携舒窈登上前所未见的巍峨楼船,劈波斩浪,取海路而归。
海风猎猎,吹得舒窈衣袂翻飞。
她凭栏远眺,但见碧波万顷,一眼望不到尽头。
没由来的想。
新辟海路前途未卜。
若来此做些保险买卖,搞不好是一条降维打击的生财之道。
这天午後,一名内侍手捧锦盒疾步而入。
说是,查抄曹府时,从库房暗格中寻得此物。
锦盒开啓的刹那,萧承璟目光微凝,信手将盒内耳坠攥入掌心。
正是几日前,舒窈遗失的那一只。
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殿门外,却倏然停住,似是带了几分迟疑。
“陛下,淑妃娘娘到了。”崔尽忠将嗓音压得极低,似是怕惊扰了满殿凝滞。
“让她进来。”
门扉轻啓,舒窈垂首步入。
“臣妾参见陛下。”
萧承璟没有回头,也没有叫她起身,只将耳珰举到眼前,借着窗外天光,细细端详。
静立片刻,方缓缓转身:“你遗失的耳坠,是如何出在在曹府的暗格里的?”他看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动,从瞬间的惊愕,到难以置信,再到所有情绪沉淀下去,化作一丝冰冷的了然。
舒窈站在那里,只觉得荒谬无比。
她都知道是构陷,萧承璟绝对也知道是构陷。
把她叫来,又是想试探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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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上班事情有点多,写的短了点[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