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最後看到的,是迦希尔那双近在咫尺的淡金色瞳孔。
冰冷的神性依旧如同冻结的冰川,占据着主导。
但在那冰川的最深处,却倒映着她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眸。
仿佛想将她的影像,一同带入即将到来的漫长沉眠。
紧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了她。
温音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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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音睡了一个格外温暖舒适的觉。
再次睁眼时,只看到了一片低矮灰色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味和草药的气息,与内殿那永恒纯净的冷香截然不同。
这不是圣殿那光亮洁净的环境。
温音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四周。
她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糙却干净的麻布毯子。
房间极其狭小,陈设简陋,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上一扇窄小的窗户,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模糊的人声。
这里是……外城区?她怎麽会在这里?
记忆最後停留在迦希尔指尖那点耀眼的光辉,和随之而来的无边黑暗。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面容憔悴却带着善意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
见到温音睁着眼睛,她脸上露出一丝松了口气的表情。
“哎呀,姑娘,您可算醒了!”
妇人将碗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外城区居民特有的丶略带沙哑的口音,“你都昏睡了大半天了。”
温音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还穿着那件精致的白色长裙,只是裙摆沾上了些许污渍,不再光洁如新。
“我这是…怎麽了?”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
“哎,别提了,昨天圣典上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乱起来了!”
妇人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後怕。
“听说里面发生了可怕的骚乱,人群跟疯了一样往里挤,踩踏了不少人……可怜呐。”
“我本来是在看热闹,结果就看到你穿着修女袍,晕倒在路边角落里,脸色白得吓人,就把你给背回来了。”
她打量着温音身上的袍子,虽然脏了,但质地和样式明显不同于普通修女,语气更加恭敬了几分:“姑娘,你是在哪个教堂侍奉?等你好些了,我让人去给你送个信儿?”
温音心中微凛,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先前了解到的外城区教堂名字,选了一个离此地颇远丶不太容易立刻验证的,轻声回答:“……我在灰鸽巷的慈光堂。多谢您好心,给您添麻烦了。”
“慈光堂的?”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更加热情了些。
“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侍奉圣光的您是我们的福气。您尽管在这里休息,虽然简陋了点,但还算干净安全。”
温音再次柔声道了声谢。
又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晕过去後什麽都不知道了……外面现在怎麽样了?圣子大人……他还好吗?大家还好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完美扮演着一个受惊後关心大局的虔诚信徒。
妇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叹了口气。
“听人说乱了一阵子,还冲撞了圣子大人,还好圣殿守卫及时稳住了场面。”
“圣子大人……自然是无碍的,按照往年的惯例,恩泽散布完毕後,圣子大人已经回归圣殿,陷入沉眠了。”
她说到“沉眠”时,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敬畏,仿佛这是天地间不变的法则。
“现在人都散去了,就是……”
妇人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些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