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迦希尔极其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微弱的白雾,很快消散。
迦希尔转身,在黑暗中,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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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得迷迷糊糊的温音,并没有听到那一声门扉开合的轻微响动。
混沌的灼热感包裹着她,让她意识有些昏昏沉沉。
就在她难受得蜷缩起来时,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温柔地托起了她的後颈。
微凉的杯沿抵在她干裂的唇边,温热苦涩药味的液体缓缓流入。
她下意识地抗拒,皱紧了眉头想躲开。
“咳……不……”
那双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扶着她,声音低沉而温和。
“喝下去,你会好受些。”
或许是这声音里某种熟悉的语调,又或许是面前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温音最终还是顺从着,将那难喝的药汁咽了下去。
喂完药,那双手似乎想将她重新放回枕上,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撤离的瞬间,温音仿佛预感到了什麽。
高烧剥去了她所有理智的僞装,连日来的委屈,得知亡妻存在的酸楚,以及对他那份看似陌生疏离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倏地爆发了出来。
“别走……”
温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环住了那即将离开的身影,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入对方微凉却坚实的怀抱里。
那衣料上熟悉的,混合着冷香与风雪的气息,让她泪水涌得更凶。
“迦希尔……迦希尔……”
她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
“你别走……你别不要我……”
她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这片刻的温暖。
迦希尔彻底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滚烫,和她泪水灼人的温度,那温度几乎要烫穿他的心脏。
迦希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松开,又再次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黑暗中,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某种极致的痛苦与挣扎。
过了许久,久到温音的哭声渐渐变成低低的抽噎,他才极其缓慢地擡起一只手,轻轻落在了她汗湿的发顶,极轻地抚摸了一下。
“……没有不要你。”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沙哑得几乎变了调,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睡吧。”
迦希尔没有再离开,而是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坐在床沿,将她滚烫的身躯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
温音在他怀中寻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终于抵不过药力和疲惫,抓着他胸前微湿的衣襟,沉沉睡去。
迦希尔垂眸,凝视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眼底是化不开的暗潮。
许久後,他缓缓收拢手臂,将整张脸埋进了她汗湿的脖颈间。
深深地丶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你……”
“还是在惩罚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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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音是在一片清冷的晨光中醒来的。
滚烫的灼热感已经消退,虽然四肢依旧酸软无力,但头脑清明,额头的温度显然恢复了正常。
她撑着手臂慢慢坐起身,环顾这间安静的书房。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白。
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模糊而混乱。
她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到了……记起一切的迦希尔。
她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些触碰和低语,不过是高烧産生的幻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