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翳一个不防,身子被它弹起了数尺,再重重跌回树杈上。这一下骇得他失声尖叫起来,双手紧紧抱住树枝,再不敢动。
“唐翳,唐翳——”
“唐翳,快上来!你可以的!”
那岩石很窄,杨言一手死死抠住山壁,一手握紧了腰带,大半个身子攀在外头。
头顶的呼声不断,唐翳咬着唇,紧紧盯住那因为受到撞击,一点一点暴露出来的树根。忽用力闭紧双眼,大声喊道:“杨言,我讨厌你!”
他睁开双眼,满脸的泪痕被冷峭的西风冻住了,如冰棱般挂在脸上:“杨言,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胸无点墨,不学无术,你以为我们真的是朋友吗?我其实一直都看不起你!我一点都看不起你,你知道吗?!快滚——”
杨言的声音静了,静了片刻,他忽然在西风中咆哮起来:“你娘的!你以为老子就喜欢你,愿意跟你做朋友?!老子不过可怜你!“他吼声极大,那根腰带却始终悬在半空,”废什麽话!你赶紧给老子上来!”
唐翳不答话,他低头,看着满目疮痍的大片白的红的。
这麽跳下去,应该就结束了吧?
死是什麽滋味,唐翳真的不知道。毕竟没有人活着的时候就会想死……
他趴在树枝上,小声抽泣一阵,开始尝试着一点一点松开手。
“唐翳,唐翳——”杨言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怒吼,“你他娘的要是敢掉下去,老子就马上跳下去揍你,你信不信?!”
他说完,松开抠住山壁的手,似乎真的准备跳下去。
唐翳一惊:“你别……”
“上来!”
唐翳咬咬牙,再次朝那根麻布腰带伸手。
一下,抓不住,两下,也抓不住……
青松根部已有大半暴露在空气里,哗的一声,整个树身朝下倾斜一个角度。
唐翳忽然收回了手,长吸口气,双臂撑起身子。
血藤砰的一声,再次猛烈撞向山壁。
树枝猛地朝下一沉,继而高高弹起的瞬间,唐翳双臂用力往下一撑,身子飞扑而起,双手抓住了杨言垂下的腰带。一双眼睛,对上杨言早已充血的瞳,不知是喜是悲。
杨言只觉得腰带一沉,无声骂了句脏话,开始运力往上拉。
他以右臂牵扯腰带拉住唐翳,系着紫色石头的麻绳便自他袖中滑下来,顺着腰带一路滑到唐翳的手腕,再落入袖根。
与此同时,青松沿着山壁倒栽下去,重重砸在血藤身上。
泥土哗啦啦的滚落,汇聚成一道褐色的流瀑。
血藤被青松砸中,忽然安分起来,盘成一团蛰伏在山底,恍若一只静待食物的蛇。
蓦地有红光大盛,杨言在惊诧中擡眼,瞳孔猛地一缩,手上的力度加大,堪堪勾住了唐翳的手指,将他那只青白干瘦的手握在掌中。
唐翳仰着头,将他的反应看得分明,忍不住扭头去看脚下的变故。
只见那些贯穿着村民尸体的血藤忽然膨胀起来,发出极为亮眼的红光,与此同时,藤蔓上的尸体迅速干瘪收缩,瞬间变成一个空壳,风一吹,化作无数碎末。
而後,吸饱血的血藤迎风暴涨数尺,迅速向山壁的方向袭来,宛若条条血色的蛟龙。
只听嘶啦一声,一条血藤高高昂起头,朝着唐翳的腰上席卷。
唐翳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血藤又重重的弹开了,打在他身侧的山壁上,溅起无数黑土,发出刺耳尖利的吱一声。
随即,它再次弓身而起,一个反弧啪的一声抽打在空气中,飞快向杨言的脸面冲去。
杨言下意识朝後一躲,藤蔓长度已尽,末梢处却忽然开出一朵血色的花,宛若骤然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朝着他狠狠咬下。
半空中,一道白光激射,笔直刺入花心。然後砰的一声巨响,藤蔓花被炸开了,鲜红的液汁在空中爆开。
白衣如雪的女子单手持剑,凭虚御风,顷刻已到眼前。
她肤若凝脂,眉眼如画。极长的黑发,只以一根白玉簪簪住,随着她白色的衣裙一起,在风中四散开来,不带半分人间烟火。
见到她的一刹那,杨言以为,自己一定是见到传说中的仙子了。
眼前这女子秀雅绝俗,浑身都散发着清冷之气,偏又让人觉得十分亲切,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