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长袖一拢,双剑齐收:“走——”
金雕受伤,无法飞行跟随,自拓跋褚怀里挣扎扑出来,细声哀鸣。
沈缨头也不回,将金雕卷入袖中,控剑高飞,冲出战场。
“唐翳——”拓跋褚追出两步,仰头高呼。
唐翳闻声,回头望向地面:“我还不能走……”
沈缨专心御剑,恍若不闻。
唐翳紧紧攥住了沈缨的袖袍,眼看离战场越来越远,顿时着急起来:师父向来主张清净无为,定不喜我掺和到两国战事当中……若非拓跋兄,我既跟了师父修道确实也不该……但是血藤……
他蓦然想到适才所见的血色藤蔓。杨言已经死了,他无法想象,若是拓跋褚也因此被血藤洞穿了身体而亡……
不行,我要回去!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坚定下来,他扭头:“师父……求你停下,我要回去!”
“我……我想帮我大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沈缨御剑的速度慢下来,皱眉:“你大哥?”
唐翳急切的解释道:“我……我刚才看见血藤了……北魏少帅是我在天若宫认识的师兄……他虽然是胡人,待我却很好……如果这座城被攻破,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此罹难……师父,沈道长,我求你了!”
他越说越害怕,担心就在他抽身的片刻,悲剧已经酿成。
言语不由也凌乱支离起来。
沈缨眸子微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长剑在半空中倏然转了方向,重新冲向木河镇。
她扬袖挥出张玉符,往破损的城门处一送,一指真气打入。
玉符上的咒文迅速扩大,城门四周仿佛有水影一晃,结界生成。
沈缨御剑贴着地面滑行至拓跋褚跟前。
拓跋褚快步迎上去:“唐翳——你没事吧?”
唐翳脊背靠在沈缨怀里,心中说不出是安定还是忐忑:“我很好。”回头看了沈缨一眼,“拓跋兄,这是我……”
“你姐姐。”拓跋褚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你先前介绍过。”
唐翳静了静,小声轻道:“其实……她是我……是我……”他想说“师父”,只是未得沈缨的应允,一时不知是否该说出实话。
身後,沈缨冷声道:“是你什麽?”
“师……师父……”
拓跋褚皱眉:“师父?”
沈缨不等唐翳解释,上下打量了拓跋褚一眼:“你曾是天若宫弟子,御剑跟我来——”
拓跋褚见过她适才那一剑,便知她的剑术造诣必然在自己之上。疆场千变万化,唐翳的话根本不容深究,当即也不犹豫,催动真气御剑跟随。
北齐军队经适才这一阵黑气肆虐,同样损伤过半,退至沟壑边缘,苦于没有接到收兵的命令,故而不敢撤走。
只听後方一阵战鼓擂响,阵营中又有两支浩浩荡荡的灰甲军渡过藤桥,呈雁翼阵填向城门前空地。
拓跋褚目不转睛盯着那些人,先前以为对方啓用这些诡异的藤蔓,不过是起投石机的作用,如今看来,他们以困兽之计把木河镇团团围住,怕是想要屠城。
念及此处,他胸前气血翻涌,脚下一个提速,冲入战阵,双手挥剑,只想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全部砍成碎片。
战场上霎时升腾起大蓬血雾,戾气陡增。
沈缨眸中的颜色渐冷:“如此暴戾的脾气,如何能看得清局势?”
唐翳担心沈缨会因此把拓跋褚当做嗜血好杀之人,便即抽身不管,忙解释道:“师父,不是这样的。这些人不知被动了什麽手脚,不裂其肢体,根本无法杀伤……”
说话间,一只断手飞弹上来,五指死死抠住了拓跋褚的小臂。
拓跋褚用力一扯,将这只断手连同自己的一块皮肉一起扯下,疼的龇牙咧嘴。
沈缨冷眼瞧着:“利用妖毒和邪术摄人魂魄,制人心神,也不怕反噬。”抱着唐翳的手略箍紧了些,“月馀不见,你怎的瘦了这许多?”
唐翳听出她言语中带有关切之意,心头一暖,终是挂念战场上的变化:“师父,你快帮帮……”
沈缨不等他将话说完:“这些人如今有若扯线木偶,依你应当如何应对?”
唐翳被问住了,怔了半晌:“结御火印,以朱雀焚天符,将他们烧成灰烬?”
沈缨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若是实在无法可想,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朱雀焚天符以你现在的修为,怕是画不出,也催不动吧?况且……”她话音一转,“这些人并非无可救药了,一把火烧光岂不残忍?”
唐翳脸色微红,小声嚅嗫道:“那……以净衣咒和清心符,将他们的神识唤回来?”
沈缨摇头:“这个做法又太善良。你别忘了,他们现在依旧是你阵营的敌人,救人固然是好,置自己于险地却划不来。”
唐翳连说两个法子,均得不到认可:“弟子愚钝,请教师父。”
“认真看!”沈缨声音蓦地一冷,脚下的剑气催发,自上而下,笔直冲入敌军中心。
她一手环过唐翳的腰,将他的手连同云英剑一起握住。
一剑寒光飞雪。
整天幕仿佛被她带动,一齐压了下去。
城门前闷塞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身着灰甲的士兵受这一剑压迫,肢体以各种姿势,僵硬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