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梳子……”
沈缨检视了他全身的伤口,发现除了脚踝处的刀伤,其馀各处均无大碍,随口应声:“我把它重新粘了起来。”
唐翳定定的看着她的发饰,只觉得沈缨无论戴什麽都好看,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欢喜:“师父,你还留着它?”
沈缨淡道:“我对这些饰品本不上心。不过,你是我徒儿,便也算得我最亲近的人,所送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唐翳一怔。
“最亲近”三字,有如一剂振奋人心的药。
他坐在床上,反复回味着这三字,直等沈缨出声唤他,才如梦初醒。
“师父,你对我果然是最好的!”
沈缨皱眉。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好好的,怎麽又说起这个?”
唐翳眼里闪着光,面带喜色,看着沈缨不说话。
沈缨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无奈,叹了口气:“你总是将我对你好挂在嘴边,究竟我对你哪里好了?”
唐翳扳着手指:“师父每次罚我,都是为我好,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我。天冷的时候会给我添衣裳,还愿意给我做饭……”他一桩一桩细数起记在心里的往事。
沈缨拿了张干净的毛毯铺在自己膝盖上,将唐翳受伤的脚挪过来:“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记着?天底下为人师者,有谁不是这样?”
唐翳摇头:“我不知道别的师父如何。然则,能对唐翳这般好的人,除了爹娘,就唯有师父了。”
沈缨板着脸:“不见月馀,你愈发傻了。”小心以清水拭擦干净上面的血污,“这刀伤非浅,幸而只是普通兵刃所致。”掌心聚拢起一抹流光,催动治愈术,嘴里不忘斥责一句,“总是这样不小心,可见你平时修行懈怠,才会在临敌时候失了分寸。”
唐翳坐直了身子,受伤的脚急往後缩了缩:“师父,等等——”
“怎麽?”沈缨皱眉,一手轻按住他的小腿,不令他乱动。
“不要玩闹,一会再碰疼了伤口可别哭。”
唐翳摇头道:“不哭。我……我觉得伤得不严重,不必用治愈术了,只是普通刀伤,上点药就好。”
沈缨不悦:“你觉得?”
这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若非是挥刀的人角度偏了几分,怕是整个脚掌都会被砍下来。
“你不知道疼吗?”
唐翳侧头避开她的目光,迟疑说道:“我记得师伯说过,师父的治愈术是独门仅有的,而且极耗真元……”
沈缨冷哼一声:“绝尘子?他倒是什麽都跟你说。”
唐翳忙道:“师父,其实……其实师伯待你真的挺好,你别生他的气。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不正经,实则每一处都打点周全,比我……比我真是好太多了。”
沈缨眉宇轻拢:“你到底想说什麽?”
唐翳低头,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毛毯的边缘:“其实,那天晚上,顾姑娘与我分析了好多事情,我就一直在想,我过去总是迷迷糊糊,乱了师父的计划……我以後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再让师父置身险地,也不能总是让师父为我做什麽。我会试着自己强大起来……”
沈缨疑惑:“顾姑娘?她说了什麽?”
唐翳捏紧自己的手心,身子前倾:“她说……小黑其实并不是普通孩子。他……嗯,师父,他会是蛇妖吗?”
沈缨无奈:“你现在还未想明白麽?”
唐翳面容一惨:“这麽说,顾姑娘说的都是真的。真是我……把蛇妖引到家里来的?……我……”
他霍然擡头:“师父,你和他在一起,他可有伤到你?”
沈缨反问:“你觉得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怎麽?害怕了?”
唐翳摇头,慌乱而又急切的想要解释:“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妖物引到家里,我不知道他是……”
沈缨擡手点了他膝上的xue道止血,又拿了块沾了冷水的湿毛巾压住伤口。
“我自然知道的。以他的修为,也定不会让你们觉察出他是妖。”
“可我……”唐翳看着沈缨,想到自己竟将如此可怖的妖物引回家中,又想起这些日子,沈缨便是与这妖物朝夕相处,眼圈先红了,“师父,对不起。我……我总是一厢情愿的行事……我以为但求无愧于心便好,结果,我总是错……”
“其实那天晚上,顾姑娘替我分析过後,我就想明白了。我想回去找你……可是你已经在家里设了结界,我什麽也做不了……”
沈缨心头一跳:“你回去了?!”
唐翳咬唇,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回去也做不了什麽,可我还是没忍住。”他把被蛇咬伤过,戴了厚厚的护甲的手臂往身後藏了藏,担心沈缨看到上面的疤痕後,愈发会责他不自量力,擅作主张。
沈缨没有说话,看他的眼神里有几分难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