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子又将自己手中的银杯倒满了,自顾自在她的杯子边缘上碰了碰,笑道:“我希望你一直往前走。”
沈缨唇角漾出浅浅一道弧,以长袖掩住酒杯,下颌微微後仰:“多谢。”
绝尘子看到沈缨将酒喝干,乐不可支的掷了酒杯,拿起银刀割了块烤羊腿的肉,如逗猫一般拿去逗唐翳。
唐翳看他手上那块肉甚为油腻,这麽用手抓着又脏,下意识朝後躲了躲。
绝尘子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顺势将满手油腻尽数擦在唐翳身上,拿起他身前的酒杯:“小家夥,你怎的也不喝酒?”抓着杯子往他嘴里灌。
沈缨看得皱眉:“他身上带伤,你别叫他去喝酒。”
绝尘子挥着手:“小酌怡情,大饮伤身。男人嘛,总得喝几杯男子汉气概才会显露出来。”
沈缨冷下脸:“多喝几杯,除了喝醉说胡话,也无他。”
唐翳被绝尘子连灌了两杯冷酒,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满脸警惕的躲到一旁。
绝尘子被他这样的反应逗得直乐。
忽见巴赫大叔走到篝火中心来,朝着四下挥了挥手,人群顿时静下来。
巴赫大叔朗声道:“下面,我们来上今天的主菜——”
他话音刚落,四名精壮的大汉,擡着条香喷喷的烤牦牛走了过来。
巴赫大叔手持银刀,剖开牦牛的肚子,里头是一只烤全羊。
他再次持刀,割开羊肚,里头是一只烤熟的鹅。
沈缨轻声道:“这是当地最隆重丰盛的一道菜肴,以当地最常见的六种牲畜烤熟而成,寓意六畜兴旺,用以祈祷平安吉祥。”
唐翳看得有趣,身子不觉坐直了些。
只见鹅肚子里又藏着一只兔子。
兔子肚子里头藏了一只鸽子。
鸽子肚子里头还藏着一枚蛋。
巴赫大叔剖开鸽肚,用银刀挑出里头的那枚鸡蛋,大笑道:“这道‘六畜大丰收’以这枚蛋最为吉祥,向来是最有福气之人才能吃得到。”花白的胡子往上翘了翘,他擡手指了指那边系满彩绳,高高耸立的木桩子,“老规矩,谁先登上这个木桩,拿到上面放着的彩铃,摇动它,那就是我们本场的英雄!这枚吉祥如意蛋,自然就归他了!”
话音刚落,已有不少精壮的小夥跳出来,分别选中自己的彩绳,用手拉住。
绝尘子微眯着眼,看着那足有十数人高的木桩。
木桩上方系了许多扎满彩旗的细绳,最顶处,吊着只五彩铃铛。
“哎呀,这个游戏,若是动用术法,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就冲你刚才那句最有福气,我也来讨个彩头!”
衆人看到他要出场,又见他适才喝酒的模样甚是豪迈,纷纷鼓掌。
绝尘子将身上的衣袍往腰上一系,随手挑了根彩绳,用力扯了扯。
巴赫大叔手掌落下:“开始——”
衆人纷纷扯住绳子,往木桩上爬。
唐翳既紧张又好奇:“师父,师伯过去了。”
沈缨剥了颗葡萄,放进酒里。
唐翳目不转睛的盯住场上的变化,只见一大群人闹哄哄的往上乱爬。但凡力有不逮者,均被强行按下了当作垫脚石,供他人踩踏而上。
抢彩铃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那里,绝尘子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里头。
唐翳看得手心冒汗,忍不住拉了拉沈缨的袖袍:“师父,师父!你看师伯都没影了,会不会受伤?”
“你担心他?”沈缨将一片剖好的香瓜递过去,“你可知道绝尘子道号为何叫绝尘子?”
唐翳接过香瓜低头咬了口,茫然摇头。
沈缨淡淡道:“这个道号原是他自封的,因为他自认为轻功极好。”
唐翳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总觉得当地的风俗太过野蛮。
沈缨道:“乌兰县毗邻边境,自古边塞多战事。故而生长在边城的人,多半崇尚武力,重武轻文。”
唐翳“嗯”了声:“武能安邦,文能定国。文武之间本应是相辅相成的,不过……文治往往走在武力後头,因为如果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倾向武力解决问题。”
他说完,轻摇了摇头:武力解决问题……这点他在杨村真是深有体会。
沈缨点头:“然而无可否认,这里的人比别处要单纯得多,也容易结交得多。”话音刚落,人群中一抹淡黄色的身影一手攀着彩绳,冲天跃起。
沈缨下颌微微一扬:“你担心的人,这不出来了。”
只见绝尘子一手扯住彩绳一端,身子借力,笔直踩在木桩上,迅速往上攀爬,很快赶上了几个已脱颖而出,正抱着在木桩上努力往上挪动的壮年。
爬在最上方的一个大汉眼看绝尘子就要赶到他前头,忽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他的脚踝,运力往下扯。
唐翳高声喊道:“师伯,小心!”
绝尘子脚下一松,身子往下滑落数尺,单手握住彩绳,在手臂上连绕几个圈子,运力往上一提。
爬在最前头的大汉看他马上又要赶上来,伸臂去拦。
绝尘子哈哈一笑,斜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