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方森屿把未燃尽的烟头在阳台墙砖上摁灭,将烟蒂丢进一旁立着的可乐罐里。
听见一声“滋啦”的轻响,他拿上罐子,跟在馀晖身後进了门。
馀晖陷在沙发里,用力将吸管戳进果茶的封口,狠狠吸了两口。方森屿慢悠悠地踱过来,手一擡,可乐罐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哐当”一声落进客厅中央的垃圾桶。
见她把自己当空气,方森屿干脆挨着她坐下。
他一贴过来,馀晖就像碰到了什麽脏东西往旁边挪;她越挪,方森屿就越得寸进尺地贴过去。
持续了几个回合,馀晖的腰侧抵上了木质扶手,再无退路。
她不想和他说话,转过头,干瞪着他。
方森屿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对不起,这次真是一时失误给忘了。”
馀晖“啪”地挥开他的手,想骂点什麽,可所有狠话都堵在喉咙口,给自己气得呼吸急促。
她用力推开他,伸手去拿那杯果茶,骂不出来就将他无视到底。
方森屿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半晌,见她没有松动的迹象。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两下,然後按住说话键:“周五我不去了,你们先把乐器录了,我後面再找时间……”
他的话还没说完,馀晖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指尖慌乱地在屏幕上寻找撤回键,直到看清聊天框顶端的“文件传输助手”几个字。
她一愣,被戏弄的羞恼混着之前的愤怒轰然爆发。
馀晖不忍了,直接动手在他身上匡匡砸了几拳,她觉得自己老委屈了:“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我很好欺负?”
方森屿也不躲,让她发泄完,再握住她的手腕:“当然不是!这次是刚好演出都安排在一块了。我们把录音搞定,後面还能多点时间待在家里,等你有空了,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馀晖把头扭到一边:“又给我画大饼!”
方森屿凑近了些,用肩膀轻轻蹭了蹭她:“我说真的,不止古镇,你想去哪咱就去哪。别生气了呗,你一生气,我都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了。”
馀晖油盐不进:“你这不是挺多点子的麽?连发假消息框我都想得出来。”
“就急中生智了这一回。”方森屿见她语气松动,开始飘了,“我上小学的时候,教过我的老师都夸我有点小聪明。”
眼看话题要被他带跑偏,馀晖立刻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板起脸:“我告诉你方森屿,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不会有下次了。”他回握住她那根气势汹汹的手指,站起身也将她拉了起来,“走,我们下楼吃牛蛙去,”
馀晖顺势站起来,拎起桌上的袋子给他看:“我买的烤苕皮还没吃呢。”
“这不正好是开胃小菜?”方森屿笑着凑过来,就着她的手,低头啊呜一口,咬掉了大半块裹满调料的苕皮。
一边嚼着,一边牵起她的手,“快走,不知道楼下的那家店要不要排队。”
馀晖被他牵着往门口走,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们两人之间难得出现一次的争吵事故,以一顿香香辣辣的牛蛙收了尾。
她拎得很清楚,她气的是方森屿临时爽约,不是对他出去演出和录专辑有什麽不满。当方森屿认错态度足够良好,她也不愿再过多纠缠,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创造快乐上。
接下来的几天,方森屿为了保护嗓子,饮食清淡,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给馀晖整得挺不习惯。
他出发那天,是早班机,馀晖睡眼惺忪地跟到门口,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好,你再回去睡会儿。”方森屿低头在她唇点下一个轻吻,拎起那个比以往沉重不少的行李包,“到了就给你发消息。”他回头挥挥手,顺手带上了家门。
爬回床上,被窝里他睡过的那一侧已经凉透。整张床都是她的了,可以随意翻滚,馀晖反而睡得不安稳。
在半梦半醒间,等到了闹钟响起。她利落地这种浅眠中挣脱,起身准备上班。
馀晖没有销掉好不容易才批下来的假期,她策划的乒乓球比赛马上就要落地执行了,她正好在筹备工作做完後,给自己放个小长假,养精蓄锐以应对比赛期间必然会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
有了这个假期的盼头,面对繁杂的准备工作,心态也平稳了许多。
馀晖伸手拉下百叶窗,将午後有些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她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做着日常的报表,一切都与往常没什麽不同。
突然间,桌面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振动起来,馀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二姑。
她还在想着二姑怎麽会这个时间给她电话,刚划开接听键,还没开口,二姑带着浓重哭腔丶语无伦次的声音就扎进耳膜:“小晖!你快回来……赶紧回来!你爸爸……你爸爸在医院抢救!”
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
馀晖当即在工位上弹起来,大脑跟结冰了一样,反应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带着哽咽的问话:“怎麽……怎麽回事?怎麽会在医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