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意
当唇边的笑意渐渐沉淀,窗外的日光也不知何时染上了温暖的橘黄,柔和地洒在桌角的书本上,晕开一片宁静的光斑。
池念望着那片光,思绪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沉入了往事的深渊。
她侧头望向窗外的太阳,上一世的记忆如同生了锈的碎片,猝不及防地扎入心底——
池禹柏一家虚情假意的关怀背後,是对她父母留下家産的贪婪觊觎;
那些曾经裹着蜜糖的甜言蜜语,最终都化作了刺向她的利剑。在她失去所有利用价值後,便被他们像丢弃垃圾一样无情地扫地出门。
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刻骨的疼痛。
她曾固执地认为,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充满了虚僞与算计。
所谓心动,不过是像方叙白那样的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所谓温暖,也全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因此,重活一世,她的心早已冷却如石块,表面或许能维持平静,内里却紧紧封锁,不肯再为任何人松动分毫。
可就在刚才,江怀寂笑着对她说“好”的时候,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却毫无预兆地“咚”地猛跳了一下,急促而有力,仿佛要撞碎肋骨的禁锢挣脱出来。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江怀寂那句“好,明晚见”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池念凝视着那四个字,忽然擡手再次捂住脸庞,指缝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丶带着哽咽的叹息。
原来,并非所有的感情都藏着虚僞与欺骗;原来,真的会有人带着如此真诚的暖意靠近,让她重新鼓起勇气去相信——
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不掺杂质的心动。
窗外的晚风簌簌而过,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可池念却觉得心里仿佛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正缓缓驱散着过往积存的寒意。
那些旧日的伤疤被这温暖烤得微微发疼,却也伴随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灼热,烫得人眼眶发酸。
而此刻的江怀寂,修长的指节正轻搭在方向盘上。
车载香薰弥散着清冽的雪松气息,却丝毫压不住胸腔里那股近乎滚烫的悸动。
最初,池念于他而言,是遥远记忆中,十一岁那年被人刁难时,骤然撞进他晦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多年後重逢,他凝视着池念,总能从她身上察觉到一种熟悉的丶被生活反复磋磨过的坚韧痕迹。
他自幼寄人篱下,少年时代也没少品尝世态炎凉与冷眼排挤。
那些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寂,那些咬紧牙关也绝不倒下的倔强,他再熟悉不过。
因此,当看到池念从曾经被精心呵护的境地,跌落到需要仰人鼻息丶看人脸色生活时,他心底那份“感同身受”的刺痛,推着他一次次不由自主地靠近——
或许是递上一张纸巾,或许是默不作声地挡在她身前,又或许只是留下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想护着她,如同护着另一个曾在泥泞中挣扎的自己。
然而,这一次次“巧合”般的相遇,让他窥见的远不止这些。
当他看到池念在池禹柏家的重重困境中周旋,甚至能冷静地设计反击时,他才真正明白:
她就像从荆棘石缝中硬生生钻出的翠竹,哪怕根须被粗糙的岩壁磨得渗血,也非要一节一节丶倔强地朝着有光的方向生长。
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生命力,让江怀寂心底最初那点单纯的“帮扶”念头,悄然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期待与她的每一次不期而遇,期待捕捉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甚至暗自欢喜于她偶尔流露出的丶对他的那一点点依赖。
直到今天,池念红着脸,鼓起勇气问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时,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声“好”,才後知後觉地惊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注视她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怜悯”与“保护欲”,悄然蜕变为无法掩饰的欣赏,以及更深处的……爱慕。
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街角,江怀寂望着前方流转的璀璨车灯,忽然清晰地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