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点了点头,闭上眼时,唇边终于浮起一点淡淡的笑意。
这一夜,风雪犹在,帐中一片静谧,连风声都轻了几分。
等姜辞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雪也停了,阳光透过帘缝洒进来,微微泛着暖意。
她躺了片刻,像是还未从梦里醒透,直到晚娘轻手轻脚地掀帘进来,笑着说道:“姑娘醒了?”
她这才揉了揉眼,点点头,坐起身来。
“今日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吧。”她语气温温的,带着些久违的明快,“今日,他们该回来了。”
晚娘一怔,随即笑道:“好,给您梳一个最俏的。”
梳发的时候,姜辞特意挑了一身干净的橘色曲裾,衣角绣着隐约的海棠纹,外披一件暗红色披风,颜色暖,神色也喜。
她坐在榻前,拿起一只漆盒,从中捡出两支簪子,在发间比了比,转头问:“晚娘,你觉得哪支更合适?”
都是她随行时带来的,素日极少佩戴。
晚娘笑着答:“姑娘戴哪支都好看。”她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清润,眼中带光,比这几日来都更有生气,“可惜这帐中没有镜子,不然让您自己看看。”
姜辞轻轻一笑,语气带着调侃:“那你就好好看看我,告诉我我现在什么样。”
晚娘宠溺的抚摸着姜辞的头发:“姑娘就是披麻袋都好看。”
姜辞被她逗笑,转而又抿了抿唇,自语般说:“好久没好好打扮了……他若见着,应该会笑吧。”
收拾妥当后,她掀帘走出营帐,外头雪色初融,阳光洒在泥地上,营地中已有不少人开始活动。
她站在营前,望着远方那条通往战场的山道,望得出神。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那片天地之间,眉眼柔和,像是在等待某个确定会归来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可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黄昏时分,大批伤亡将士陆续被送回凉州营地,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入,自山口而来,带着漫天的血腥与沉寂。
车帘一掀,便是血与泥混合的颜色,伤者呻吟,尸体沉默。地上铺了草席,尸体用白布一一覆盖,排列于营外,仿若无声的悲号。
人群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脚步都放轻了,唯恐惊动了什么。
楼弃在最后一辆马车抵达时从马上跃下,盔甲满是血痕,脸色沉如铁。他抬手摘下那副铜质面具,将它捏在掌心,片刻未动。
手臂垂下去的同时,他缓步穿过尸列,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无名的脸,眉心死死皱着。
他手中握着一样东西,是一只布制的护符,边角有些血污,花纹已被血色浸透,只隐约还能辨出那只被绣上去的小老虎。
姜辞奔过来的时候,心仿佛堵在嗓子眼儿,她声音颤抖问楼弃:
“姬阳呢?”她站在人群边缘,喘着气,一双眼死死盯着楼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