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沉吟瞬息,笑道:“咱们人多,醉仙楼的大雅间可不好定,得提前去占个位置。正好霍掌柜家和醉仙楼顺路,要不我捎你一段?”
梁仲秋心头一紧,忙摆手道:“不用麻烦,这条路我跑熟了,来去快得很。而且铺子里有块制藥的木板坏了,我找木匠订了块新的,得先取了再到霍掌柜那儿去,省得耽误大伙干活不是?”
听他这样说,郑庭也没多想,点点头道:“那成,等晚些过了酉时,咱们直接在醉仙楼碰头。”
直到郑家的马车行远,简言之也陪着犯困的沈忆梨回小院歇息,梁仲秋这才理了理衣襟,不动声色地转出门。
顺主街走过一段,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外正见鬼鬼祟祟蹲在墙角的孫荣。
一瞧着梁仲秋,他立刻迎上去:“梁掌柜,您交代我的事都已经办妥了,人就在里头候着呢!”
自打上回孫荣明里暗里撺掇他从铺子里捞油水,梁仲秋就仔细盘算过里边的门道,可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觉得在原材料上动手脚的風险太大。
那些供应商都是郑庭亲自去谈的,大多认识或相熟,若在品质上私自调换,极容易露馅。同理藥丸制作上也不能偷工减料,万一药效不如从前的话传进郑庭耳朵里,他这个掌柜难辞其咎。
思量再三,最稳妥的法子,莫过于‘如法炮制’。
孫荣一路引着梁仲秋进门,此刻未到饭点,酒肆里人不多。
梁仲秋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个精神矍铄的老汉。那老汉白发须眉,面色紅润,乍眼一瞧倒颇有点仙風道骨的意思。
孙荣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同乡,姓黎,人称黎圣手。”
那老汉趕紧起身作揖:“不敢当、不敢当!老朽不过是跟着村里郎中学过几天医术,略通些皮毛罢了。得梁掌柜抬举,还能看得起老朽这点微末技艺。”
梁仲秋含笑回礼,招呼人坐:“黎老先生不必谦虚,今日请您来,是为和您谈一桩合作。”
说罢梁仲秋递上张药方,黎老爷子接过纸笺细看,顿时啧声称奇:“妙哉!妙哉!以花瓣入药真是别出心裁。这般巧思,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实以黎崇風的医药水平,从效用上看不出个什么玄机。只以为这方子是梁仲秋开的,便着意想吹捧一番。
孙荣自知内情,急忙使过去个眼色,黎崇風这才讪讪住口。
梁仲秋却不以为意,指尖敲了敲桌面,道:“这药方上的药材都不贵重,烦请老先生按方采买,先制出几味药粉来。”
“这”黎崇风搓搓手,余光撇了两下孙荣:“让老朽去采买制药粉,倒是不难,只是这卖办的钱嘛”
“黎老爷子不必担心。”梁仲秋浅浅勾唇,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拍在他面前。
银光一闪,黎崇风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好说、好说!梁掌柜放心,半个月内,老朽一定照方交货!”
“半个月?”梁仲秋皱眉,声沉如水:“五天,我要看见第一份成品。如若不能,镇上懂医术的大夫不少,不拘再换哪一位去做就是了。”
那黎崇风在家清闲已久,正愁找不到活能维持生计呢,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忙一迭声应下:“是是是,就依您的。五天!五天后我就让荣小子把成品带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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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事,梁仲秋又绕道去了趟泥匠铺。
并特意寻了个不起眼的小作坊,让匠人趕制出一批和药铺坊相似的瓷瓶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
经过郑庭和简言之的轮番经营,药铺坊在镇上已有了些名气。郑老爷子为此还请大师看过风水,求了个‘无患居’的名号。
只要一说是镇西那家无患居出产的药物,不少人都愿意买上几瓶去试一试。
但有一点棘手——早在第一批药物卖出去时,郑庭就有了正版意识。
因此那些药瓶皆由郑家行当内部一手承包了,不管是瓶底的徽印,还是封口处的青蜡油毡条,都很难仿制。
所以梁仲秋只能尽量求形似,以期借无患居的名气将自己制作的同款药丸给卖出去。
镇上那么多户人家,总有分不清真假的,到时他再将定价压得比无患居低几文,难保不会有人买账。
而梁仲秋也不蠢,像孙荣这种德性的人岂能轻信,黎老爷子更是难辨深浅。
那张给出去的药方只抄录了一半,关键的几味药材和配比仍被他捏在手里。如此一来,也不怕二人从中捣鬼。
眼下采买的人有了,药瓶也在赶制中,唯独还缺个制药的帮手。
梁仲秋自然而然想到了卫熠然。
不说他俩认识得久,在铺子里关系最好。就说卫熠然同样家境清贫,有挣钱的买卖带他一起做,他又怎会轻易拒绝?
如梁仲秋所料,起先听闻要倒手卖同款药品,卫熠然还犹豫了许久。
可当他听梁仲秋粗略算了下成本和利润后,立马就动摇了个七七八八。
“这玩意儿这么赚钱呐?!那是不是只要卖出个十瓶,就能抵你在铺子里干一个月掌柜的了?”
梁仲秋挑挑眉:“不然你以为这铺子靠什么在营生?无奸不商这句话听过没?要不是这样,郑家能如此富庶?你且看简言之就知道,无事时给人诊个脉,坐在那开两张药方,早将投入的本金给挣回去了。这世道,老实人永远发不了财。”
真真是巧舌说动求财心,卫熠然成日和梁仲秋待在一起听他说了不少新见的市面,连‘窃取药方是不是不太厚道’的良知都在唾手可得的钱财中逐渐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