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最爱看沈忆梨吃东西了,两颊塞得鼓鼓的,活像只囤食的花栗鼠。
“怎么,我穿这身不好看?这衣裳是开春时新做的,也不旧啊。”
简言之一门心思都在小哥儿圆滚滚的臉颊上,一看就藏不住老父亲般慈祥的笑意。见沈忆梨嘴角沾了芝麻,还伸手给他仔细抹下来。
“慢点吃,别噎着,我不和你抢。”
沈忆梨无奈:“衣裳虽是不旧,可颜色未免太素了些。前儿丫头打翻酒壶,郑伯母换给仲秋哥的衣裳都比这件华貴,更别提重新找师傅裁制的新衣了。你与阿庭哥同去赴宴,总不能落人太多,叫人给比下去了呀。”
说实话,论起外形条件,简言之对自己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何况他和郑庭赛道不同,他走温润斯文白切黑路线,那种富家子弟的奢靡风气不学也罢。
“我原本就想着越低调越好,这次课题甄选我已经露了头。要是再打扮的出挑,万一章大人起了心思收我为门生,事情反而违背了我的意图。”
沈忆梨听的有些懵了:“那你这样努力争取赴宴名额,难道不是想成为门生,好给以后的仕途铺路么?”
“谁告诉你我现在就打算开始铺路的?”简言之好笑,把操碎心的小哥儿按到路边石阶上歇脚:“我一无功名,二无话语权,对朝局更是不了解。如今仕途的走向对我来说别无选择,可一旦提前把队站好,往后的路就会变得很被动了。”
沈忆梨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层门道,在他看来,白衣出身的简言之能攀上朝廷重臣这颗大树就算是祖坟冒青烟的幸运,当务之急应该赶紧抓住机会,加深章大人对他的好印象。
简言之却看得比他长远,在没有可以左右事态发展的能力前,绝不轻易上赶着去捞好处。
“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了,衣裳的事就由夫君自己做主吧。只是不特意打扮,是不是也该备点禮物相送?我听说阿庭哥备了一整副上好的文房四宝,每样单拿出来都价值不菲呢。”
这个提议简言之还真细细想过,不过他没准备花销太多,预算支出二钱銀子,买几袋荞麦回来就好。
“荞、荞麦?”沈忆梨愣了:“夫君,你该不会是想给章大人送袋荞麦饅头去吧”
“聪明。”简言之竖起大拇指夸夸。
“章大人此番是来巡视州府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太过贵重的物件他必不会收。荞麦饅头也算是家乡风味的一种,礼轻情意重嘛,路上还能填饱下肚子。”
沈忆梨没有从他臉上看到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看上去简言之似乎真的很期待,在章大人主持的清谈会上,拎一包荞麦馒头欢乐入席。
“你做的馒头松软可口,我觉得很好,没有什么比自家做的东西更能体现出心意了。所以我给你买了麦芽糖当贿赂,好阿梨,我还帮你磨荞麦,怎么样?”
简言之笑起来眸子有光,明明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出现在他脸上时却无端有种撩人意味。
沈忆梨脸颊微烫,心想书呆子白不白另说,单论这眉眼长的可是真好看啊。
“你既有这想法,那要不要告诉给阿庭哥呢?郑府忙得人仰馬翻,他们不忌讳这层思量么?”
“当然不会。”简言之摇摇头:“郑庭和我不一样,我需要收敛不出风头,以免陷入两难的局面。而他恰恰相反,衣物配饰越奢华越能证明郑家家底雄厚。”
“一个只富不贵的商户对章大人毫无威胁,把他当作依仗,章大人才能放心启用。再者要往整个镇子引进作物,这笔买卖数目不小,章大人也得权衡郑家有没有那个实力承接。”
“即使最终亏了,郑家会自己想法子补上。不论如何,和章大人都是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
这番话有理有据,里里外外两个人的利弊都囊括到了。
沈忆梨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心内不禁生起些钦佩。
“怎么这些你也懂啊?我还以为”以为那五張落第榜文已经证明了书呆子不是块入仕为官的材料。
后面的话他不说简言之也猜得到,两口解决了剩下的烧饼,昂头一笑:“那还不是你冲喜冲的好,硬生生把我这颗迂腐脑袋给冲开窍了。哥哥懂的可还不止这些,走吧阿梨,吃饱喝足该回家学学新的拉丁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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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出门采选衣料,也不用挑选贵重物品,闲在家的几日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月廿六赴宴清谈会的日子。
郑庭一大早就候到了院门外,不枉费流水般的銀子砸进去,那身行头置办的华丽无比,衬得郑大少爷一張憨厚脸都格外矜贵起来。
“如何?二十两银子一尺的水云锦,底衬用了实打实的桑蚕丝。纹饰什么的都是用金线勾的,我嫌那红绿宝石珠子太俗,改用了不起眼的小粒珍珠。”
这个时代背景下渔业并不发达,尤其像这种海蚌里开出的珍珠,成色好的比黄金还值钱。
亏得知晓郑家家底厚是真不在乎这几百两银子,否则简言之要合理怀疑郑庭是不是在趁机凡尔赛他了。
相比郑大少爷‘不起眼’的炫富,简言之一身寻常对襟长衫显得淡雅而质朴。
唯一让他费心思的地方就是束起了平常没全束成髻的头发,不再隨意系根发帶固定,而是用冠取而代之。
郑庭通身的矜贵气息生是让简言之以清淡之姿给压了下去,怄的他对书呆子那张清润含笑的面庞直翻白眼:“嘁长的好看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一样偷摸带了食盒去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