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娘子已经帮忙将收拾过了,本来就没有什么灰尘的房间更加干净了。
正房两间,旁边各自带有一间耳房,与正房并不相通,都空着,叶西打算打通一间用来当浴室,另外一间做厨房。
他选了一间靠近西侧的,因是正房,格外宽敞一些。
进门就见右手侧放了一张雕纹木榻,再往里走,房间正中置办了重屏,将整间屋子一份为二,重屏后则是夜间安睡的地方,床在一侧,用来放置衣物的橱窗在另一侧,靠近重屏的一面还放置了一套桌凳,窗子开在重屏对面,和前门贯通,想来白日时屋内一定很明亮。
奔波这些时日,叶西确实累了,自己热了水去旁边的耳房冲了冲,封州风沙常见,临近夏末更是时不时有风,然而燥热却丝毫不减,叶西一路热得出汗,早早就把披风脱了,因而沾了一身沙。
然而这地界昼夜温差也大,洗完澡出来已是夜色来临,叶西感到了一丝寒意,睡下后居然被凉醒,迷糊中懒得从橱柜取厚被,直接将一旁衣服压在了身上。
第二日一早,夏家娘子习惯性早早起来,将院中角落的石灶点燃,为大家准备饭食。
路上吃得简单,她今日特地取了米面,先是淘米将饭蒸上,又洗了几节从家里带来的,最近南山村很是流行的腊肠,一同放进了铁釜中。
随着水分蒸发,香味很快就在院中飘散开来,其余人被香味馋醒,纷纷出得房来。
夏家娘子继续做了两道小菜,一炒一凉拌,一一摆上桌。
院子里有套石桌石凳,用来用饭刚好不过。
都妥当了,见叶西还没出来,不由有些疑惑。
往常时候,叶小师父可是第一个跑到饭桌上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以为是叶西赶路累了,才赖床了会儿。
她拍开夏梨偷吃的爪子,瞪他一眼:“去喊小师父用饭。”
夏梨悻悻缩手,边跑进正房边嘟囔:“好不容易抢先那大肚王一次。”
“叶四郎快起来用饭!叶四郎?再不来要吃没了。”
“叶……”夏梨一掀薄被,上面的衣服跟着掉得七零八落。
床上睡着的人面色酡红,呼吸急促,额头上都是薄汗。
他抖了抖手,试探着拍了拍叶西的脸蛋,又摸了摸,然后猛地缩了回去。
“娘!”小孩儿一转身,箭步窜出屋子,“叶四郎发热了!打都打不醒!”
“哎呦,怎么发热了?”
“怪我,光顾着自己睡了,晚时也没过去看看。”
到底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年郎,还是个孩子,这一路离家,哪晓得照顾自己。
夏家娘子自责得不得了,又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夏木匠进屋探了探叶西的体温,叫了他几声,见人还能回话,总算松口气。
“去叫个郎中来,先开点药。”
夏家娘子忙往外走,胡候拦住她,“嫂子我去,你给烧些热水。”
夏家娘子才反应过来:“是是,我这就去。”
她一个是真担心叶西,另一个也是怕外面那群人责罚,那位身份贵重的木公子走了,他身边的人却留下了一部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这群人并没有刻意隐藏,只买通了这院子的四周,悄声住下了。
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为谁留下的,夏家娘子可不敢不当回事。
叶西没想到宋峤一语成谶,想他平日里壮得跟牛一样,居然也会栽在一个小小的发热上。
好在这时候的郎中还是很靠谱的,两副药下去,他的症状就减退了不少。
然而约莫是水土不服,即使烧热慢慢下去了,叶西也总觉得嗓子发干发痒,总是忍不住咳两声,刚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厉害,有时候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众人都急得不行,又请郎中来看,药吃了一些,却没见多好,直到隔壁院子一声不说,不知从哪请来了个年纪轻轻的郎中,一贴药下去,总算是对症了。
叶西却苦与喝药,每日过得都很艰难。
甚而开始后悔为了耍帅要骑马了。
这下可好,那年轻郎中说了,药要吃个十天半月才算完,有夏家娘子盯着,叶西躲都躲不过。
其实他约莫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发热导致了咽喉炎症,几粒抗生素下去一准药到病除。
但他最后的存货早就用在宋峤身上了。
等能被允许下地,叶西立刻耐不住,溜出了门。
当地的风土人情先放在一边,先买些糖去去苦再说。
他这些日子可谓深受其苦。
夏家娘子等人都不清楚叶四郎不喜苦味,然而即便知晓了,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药都是苦的,没哪个是真心喜欢,但价格昂贵的医药对普通百姓而言已是负担,买糖去苦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认知之内。
叶西也不会托他们去买,但能自己动了,就不打算委屈自己了。
听闻封州西南不远的景州,不仅同西澜往来密切,同时也是北楚三大港口之一,朝廷专设市舶司管理海运,自有一套制度——比如外来船只要征收进口税,名为抽分,抽取的货物北上解送京都,即是“抽解”。
随着北楚造船业渐起,下海者随之增多,景州等港口每日船只往来,汇集了各国各域的名贵商品,可见繁华。
而封州作为景州北上抽解的第一站,又是与西澜接壤之州,自然会迎来海商的青睐,热闹不已。
青曲也很热闹,但封州的热闹却和青曲的热闹不同。
青曲县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外商,却也留不住这些外商,封州不一样,它的热闹沉稳又大气,不同于青曲的急躁,这里的商贩多是本地人,生活节奏慢而悠闲,有着十年如一日身为商业之州人的底气,就连叫卖声,都是一片舒扬悠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