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泽又叹气,很无奈的口吻,“等我一起去。冰箱里有面包,你先垫一点。”
闵桥沉默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卧室门被轻轻合上,底下的缝隙散发着微弱光亮。赵麒泽翻了个身,神经放松下来。
闵桥七点钟准时出宿舍门,起床的乐曲响彻校园。天完全亮了,朱红色的教学楼沐浴着晨光,印在一片纯净的海蓝背景里。
这里的天气即便是早上也没凉快多少,闵桥穿着秋季校服的白色长袖衬衫,从宿舍走到教学楼的功夫后背和腋窝就濡湿了。路上遇到零零散散的学生,背着书包不慌不忙地去往食堂,还有一些穿着运动服,看样子是要去晨练。
闵桥按照上周和付彬去办公室的步骤乘坐电梯,到教室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个男生,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正低着头写字。他的身材清瘦,穿着夏装的蓝白色polo衫,左腕戴一只白色手表,黑发理得很短,露出清俊的眉宇。
闵桥放轻脚步,幽灵似的飘到座位上,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翻书的动作也很谨慎,没发出一点声音。
课桌上堆了一整套崭新的教材,不是斛崖一中使用的版本。闵桥翻开最上面的物理必修二,快速浏览完目录后去细看对应的章节,不自觉皱起眉头。
陆续有学生抵达教室,肉包子、豆浆、香肠等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闵桥只吃了几天的早餐,肠胃竟然就习惯了在这个时间段进食,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
“夏明桥?”一道略微迟疑的声音落进耳朵里。
闵桥尚且不适应这个名字,反应了几秒才抬起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面前。男生大汗淋漓,身上的浅灰色t恤几乎被汗水洇透,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浑身散发着热气。
闵桥不认识他,“你好。”
“早上好,我叫程霖。旅程的程,甘霖的霖。”程霖摘了眼镜,双眼显得有些无神,“你来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没吃。”闵桥面不改色地撒谎,“还不饿。”
“哦,那早读完再去吃。”程霖瞅了一眼他的课本,“教学计划以内的教材我们都学完了,现在已经进入复习强化阶段,说白了就是专攻薄弱部分和刁钻难题,基础知识点老师一般不会再讲的。你想看笔记的话可以跟许闰檐借,我们班笔记就属他写的最好。”
程霖是副班长,被付彬找去办公室,初步了解新同学的基本情况,受嘱咐平时多加照顾一些。
“喏,就那位。”他指了指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言午许,闰月的闰,屋檐的檐。”
闵桥看过去,白净俊秀的男生回望他,友善地笑了笑。
早读开始前两分钟,闵桥的同桌才打着哈欠进教室。
“新同桌,早上好啊。”头发蓬松微乱的男生懒洋洋地落座,没骨头似的趴到桌子上,侧头望着他。
他拥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单眼皮,眼尾微微上翘,棕色的眼瞳明亮又深邃,让闵桥想起自己小时候珍藏的玻璃弹珠。
“早上好。”闵桥说。
男生随便翻出一张卷子,指着姓名栏里铁画银钩的字迹,“符琢。”
“符琢。”闵桥一板一眼地重复这两个字,礼尚往来给他写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夏明桥。”
符琢笑了,漂亮的眼睛弯起来,鼓起两条窄窄的卧蚕,表面似乎有一层莹润的釉光。他模仿闵桥的腔调,“你好,夏明桥。”
闵桥嗯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几秒后又转回来,不带什么情绪地夸赞,“你的眼睛真漂亮。”
符琢一怔,瞳孔明显收缩,耳朵更是以令人惊奇的速度烧得通红,“你,你怎么……”
怎么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夸人眼睛漂亮?
闵桥看一眼他红得冒烟的耳朵,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嗯?”
“没什么。”符琢又趴回桌上,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看起来像泄了气的气球,瓮声瓮气道:“谢谢。”
闵桥一个字都没听清,又感觉他好像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以为刚才说的话冒犯到他,于是说:“对不起。”
符琢转出半边脸来,自下而上地看他,“你道什么歉?”
还是听不清。
早读已经开始了,嗡嗡的背诵声由弱渐强。符琢说话的音量不大,闵桥本来就听不清,又只顾看他的眼睛,信息接收能力几乎为零。
他转动身体,正对着符琢,微微倾身靠近,目光锁定他的嘴巴,“抱歉,我没听清楚。”
符琢上半身往后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眉心微皱,“你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
闵桥神色未变,老老实实地转回去,很平静地又道了一声歉。
符琢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想解释自己不是嫌弃他,只是不习惯在彼此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他迟疑着“喂”了一声,没得到响应,又小声叫了一句“夏明桥”,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符琢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早读期间,付彬来班里溜达一圈,把闵桥叫出去说了会儿话。闵桥抱着很厚的一沓试卷回来,囊括了自复习阶段以来的各科综合卷和专项训练卷,付彬让他暑假完成。
课后,符琢准备去吃早餐,带着几分试探意味地问闵桥要不要一起。
闵桥摇头,又抿着唇微笑,“你去吧,我不吃。”
符琢觉得这个笑容真是阴阳怪气。
“还没睡醒吗?”许闰檐走在他身边,有些好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符琢反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