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热闹非凡,各类横幅、旗帜、鲜花色彩亮丽,许多家庭都是集体出动,为考生加油助威,安保人员来来往往维持秩序。天气阴沉,以防下雨还搭起了帐篷。
夏明桥提前来七中看过考场,不用慌里慌张地去找。助听设备也开具了相关证明,交给监考教师检查,确认无误之后顺利进了考场。
钟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三年来的无数个日夜,成捆的卷子和笔芯,踩着堆积如山的书本一步步往上爬,只为去摘一颗果实。
有些人的果实甜蜜多汁,有些人的酸涩发苦。
老师提醒大家考完不要讨论答案,考一科丢一科,以免影响后续的考试。
夏明桥不回学校,不看手机,无人可交流。他对这场考试的印象不太深刻,交了卷就将内容抛之脑后,试卷上的字迹从离场那一刻起就变得模糊不清,谈论起来也是云里雾里。
考完最后一科,夏明桥下楼时心不在焉,踩空阶梯扭伤了脚,额头也擦破了皮,把家里人吓个半死,匆匆忙忙带他去医院。
他没能去成晚上的毕业聚会,正好他也无意参与,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手机一直在震,群消息刷了上千条,夏明桥点进去又退出来,开启静音。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半个月没能走出房门。食欲也急剧减退,每天吃几口饭,坐起来就觉得头晕,只能昏昏沉沉地躺着。
夏明桥不想添更多的麻烦,自己起来洗漱、上厕所,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他频繁地洗手,却感觉怎么也洗不干净。
夏宛澄疑心他是不是有点脑震荡,送去医院检查,却也没什么异常。
两只小狗每天轮流来探病,夏明桥挨个摸一摸头,狗脑袋追着手心蹭,耷拉着耳朵,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好像在期盼他快点好起来。
高考成绩发榜当天,夏明桥短暂地有了点精神,一大早就起来等着查询。他的脚没伤到骨头,已经能正常走动。
小满长大了,夏明桥有些抱不动它。小满摇着尾巴叼来外出做社会化训练的狗绳交到他手里,哼哼唧唧地蹭他的腿。
夏明桥看向窗外,微微一怔。
碧空如洗,庭院里的草木郁郁葱葱,翠绿的枝叶延伸到了天幕,沐浴在朝阳中,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
夏明桥准备带两只小狗去散步,听夏宛澄想陪着一起,拒绝道:“我想自己走一走,就在院子里,不会乱跑。”
吃完早餐,其他人都在二楼的小阳台看着他。
昨天半夜才停了雨,地面的水渍还没干透。夏明桥走的很慢,小狗们也跟随他的节奏,不吵不闹,碰到有水洼的地方就先过去坐好,拦着路不让往那儿走。
空气很清新,路面落满斑驳的光影,树底下有些阴凉,夏明桥稍微加快一点速度,走到能完全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在长椅上坐到赵麒泽来叫他,说发榜时间快到了。
晒了那么久的太阳,赵麒泽碰到他的手,却被冰得吓一跳。
“别碰。”夏明桥抽回来,语气很轻,“脏的。”
赵麒泽听不清,“什么?”
夏明桥说:“我自己能走。”
玢州大学今年的理科录取分数线是685分,夏明桥的成绩有二十分之差,报最冷门的专业也上不了。分校倒是可以,但他不想要那个。
赵庭榕说:“玢州还有很多双一流大学,理工、师范、医科、财大,665分报这些完全没有问题。你自己也有数的,这一年来进步了多少,能考到这个分数,真的非常厉害。”
夏宛澄附和说:“对啊宝贝,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而且这些学校的王牌专业比玢州大学还要好,你都能报得上。”
宽慰的宽慰,出主意的出主意,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帮他弥补过错。
是什么差一些呢?英语?理综?还是运气?夏明桥想不明白,十一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总是差这么一步。
“不用了。”他说。
夏明桥站起来,刚踏出一步,又头晕目眩地倒下去。
反扑
“宝贝,吃饭了。”
昏暗的房间,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床头小夜灯的光稍微被调亮一些。夏宛澄把移动餐桌挪到床边,巴掌大的白瓷碗放上去,碗里盛着软烂的蔬菜肉糜粥。
被窝里的人没有反应。
夏宛澄的目光在枕头附近搜寻,发现耳蜗和助听器被放在角落里。她没去碰,而是轻轻拍了拍被子,继而耐心地等待。
粥刚出锅,放凉一些也好。
大约过了五分钟,戴着蚕丝手套的手指探出来,去摸枕边的耳蜗和助听器,随后把被子往下拉,露出一双肿胀的眼睛。
夏宛澄笑容温和,“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夏明桥盯着她看,像在认人,好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嗓子沙哑,“想洗手。”
“好。”夏宛澄先把他扶起来靠坐着,又把放洗手盆的桌子搭到床上。
夏明桥摘掉手套,将惨白的双手浸入温水中泡一泡。
夏宛澄帮他打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揉搓每一根手指。夏明桥的指甲剪得很短,边缘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之前洗手总是把甲沟抠得鲜血淋漓,被夏宛澄禁止自己洗手。
洗干净泡沫,再用毛巾擦干,涂抹护手霜和药膏,最后戴上手套。视线得以隔绝,夏明桥的注意力勉强从手上转移。
面前水盆换成了粥碗,夏明桥拿起勺子。
“吹一吹,小心烫。”夏宛澄帮他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温声说着话:“明天天气好,有太阳,我们去阳光房剪头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