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霖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利落地转身,迈步离开。
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後被轻轻带上,“哐当”一声,彻底隔绝了门外楼道的冷光。
那声响抽走了李忻姚身上最後一点支撑的力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苏娟在一旁探出脑袋,飞快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玄关。
“走了?”她小声问,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走到李忻姚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姚儿?他刚才那话什麽意思?你们俩现在到底什麽情况啊?我怎麽越看越糊涂了?”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眉头拧成了疙瘩。
李忻姚看向苏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倦怠。
“无所谓了。”她轻声道,带着彻底放弃挣扎的麻木,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卧室。
苏娟一个人站在骤然空旷下来的客厅里,她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沙发凳,“这叫什麽事儿啊!”她咒骂着,一屁股瘫进沙发里,满脑子都是棕霖晚那句沉甸甸的“等我忙完”和李忻姚那副心如死灰的“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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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阳光慷慨地泼洒下来,公园里的一切早已苏醒,空气里浮动着青草被晒暖後的清新气息。远处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还有老人晨练播放的舒缓音乐声。
李忻姚坐在那条熟悉的长椅上,微微眯着眼,感受着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暖意。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嘿!等很久了吗?”林蓉在她身边坐下,帽檐下的眼睛弯弯的。
好几次都是在晚上与林蓉见面,这还是李忻姚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她本人,林蓉穿着宽松的长衣长裤,却依旧遮挡不住她纤细的骨架,无论早晚都带着一顶帽子。
“刚到不久。”李忻姚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哇,我们胆子是真不小诶!”林蓉笑着感叹,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我们才见了两次吧?就敢单独约出来逛公园了。”
李忻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看向林蓉,眼神真诚,“跟你说话很舒服,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人很好。”这种感觉很奇妙,无法用逻辑解释。
“我也是!”林蓉立刻接口,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真的,就觉得你特别好,特别值得相信。”她眼神清澈,坦率得毫无保留。
“嗯。”李忻姚应了一声,心底某个角落因为这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微微发暖。
“走吧!”林蓉站起身,“带你去看看荷花池,这个季节,虽然没开花,但荷叶也绿油油的,特别好看,湖里还有天鹅呢!”
李忻姚欣然起身,两人并肩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慢悠悠地朝公园深处的人工湖走去。阳光正好,树影婆娑。她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丶琐碎烦恼丶最近干的有趣的事情……气氛轻松而自然,仿佛认识多年的旧友。
林蓉的声音清脆,像林间呼朋引伴的小鸟,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活力。李忻姚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弧度。几天来积压在心口的阴霾,在这温暖的阳光下,在林蓉轻快的絮语中,真的被驱散了许多。
“那边!看那边!”林蓉忽然兴奋地指着前方一片开阔的水域。大片荷叶铺展在水面上,几只毛茸茸的小天鹅在荷叶间钻来钻去,留下一圈圈涟漪。
两人加快脚步走过去,倚在湖边的木质栏杆上。微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植物的清香。李忻姚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都清爽了许多。
“怎麽样,没骗你吧?是不是看着心情都好起来了?”林蓉侧头看她,眼睛里亮着点点星光。
“嗯,真的很舒服。”李忻姚由衷地说,目光追随着水中嬉戏的小天鹅。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李忻姚转过头,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看到林蓉的脸色在温暖的阳光下,褪尽了最後一丝血色,是骇人的惨白。豆大的汗珠毫无征兆地从她光洁的额头冒出来,顺着脸颊滚落。她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唇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微微张着,急促地喘息。
“小蓉?”李忻姚的心猛地一沉,声音瞬间绷紧。
林蓉的身体晃了一下,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马上要软软地滑下去。
李忻姚马上接住她要软塌的身子,林蓉的手冰凉得吓人,此时正死死攥住了李忻姚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铁钳,指甲几乎要嵌进李忻姚的皮肉里,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和求救。
李忻姚扶住林蓉摇摇欲坠的身体,林蓉的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小蓉!小蓉你怎麽了?!”李忻姚的声音带着惊惶,她半抱着林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急切地低头查看她的脸。
林蓉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失焦,里面充满了溺水般的窒息感。惨白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的艰难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哪里不舒服?”李忻姚语无伦次地问着,一只手紧紧扶着她,另一只手慌乱地从包里摸手机叫救护车。
周围有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用叫救护车。”那只攥着李忻姚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了一瞬,“老毛病,不要紧的,附近有医院……你带我过去就行,我撑得住。”
李忻姚扶着林蓉,她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李忻姚身上,每走一步都吃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