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自在素来善察言观色,见状直入主题:“我来替钱家下帖子,请郡主赴榴花宴。”
钱家小九郎生下来就多灾多病,给大师批过说是命格贵重难养。钱家怕孩子小压不住早夭,就将小九郎送去道观寄养。
现如今小九郎在道观养满十五年可以归家,钱家为了庆贺大办筵席。
钱氏博陵祖宅中遍种榴树,夏日榴花似火十分漂亮,因而京中的钱氏也喜种榴树,只是现在都六月了,树上还能剩下几朵榴花。
郑自在的母亲就是出身博陵钱氏,钱家人按大宗排行,小九郎的父亲正是郑自在的舅舅,郑自在替自家舅舅下帖也算师出有名。
“我那表兄磕磕绊绊的,好容易过了命坎得以归家,说是赏榴花,不过是为了给表兄驱邪纳福。郡主天潢贵胄,若得郡主踏足,想来那些鬼魅邪祟是再不敢来侵扰的。”郑自在自有一套言谈的本事,对着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从不拐弯抹角与符岁打机锋。
符岁抄书抄得心累,听着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应下。
郑自在临走时隐约其辞地说道:“郡主读书练字,不为琐事扰心,不似我等俗人日日里净听些风言风语。”
符岁挑眉,郑自在要算是俗人,那满京的女子就没有一个通透人:“什么风闻,也说给我听听。”
“说来也巧,这风闻与郡主还有些关系。原是有人看见郡主出游时有男子在侧,这便传扬开来。凡是有点身份的女眷出行,哪个没有车马仆从,有男仆随行亦是常事。想来是哪个好事的看错了护卫郡主的仆从,这才到处说嘴。”
郑自在是特地来提醒符岁可借着榴花宴消除流言。
韩贞一的嘴还挺快。
符岁没把钱家的榴花宴当回事儿。高门显贵家的女眷们日日里无事可做,今日做戏场明日开花会,东家请完西家请。她这个身份去露个脸吃吃东西就可以了,用不着花什么心思。
她也没把流言当回事,韩贞一交好的小娘子就那几家,她又不会嫁给她们的父兄叔伯。要是韩贞一真敢瞎传她私定终身,正好给她理由找越山岭逼婚。
“所以你俩就为来给我挑衣服?”符岁一头雾水地看着乔真真和盐山。
盐山抿嘴浅笑,将乔真真推到前面:“我可没说要来,是乔娘子的主意。”
“还等什么呀,”乔真真指挥代灵,“快去把你家郡主的衣箱都开了。”
符岁举起双手阻拦:“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要把我弄去做什么,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乔真真将符岁按在椅子上:“自然是给你挑身华丽衣裳参加榴花宴。”
符岁挣扎着大叫:“不对,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眼睛扫一圈落在盐山身上,用眼神询问。
盐山轻轻摆手,表示自己不知情。
符岁掐住乔真真的腰往怀里一带,乔真真立刻失去平衡倾倒在符岁身上,被符岁牢牢抱住起不来身。
符岁狞笑着拍在乔真真臀上:“赶紧老实交待。”
乔真真按着椅背不住蹬地:“你先放我起来。”
符岁非但不放,还抱得更紧。乔真真真切地感受到符岁的胸脯抵在她胸上,软绵绵地挤在一起,羞得耳朵通红:“我说我说,是我二堂兄让我榴花宴上低调些,切莫出风头。还说让我与你或盐山同行,若遇到事情就把你们推出去。”
乔真真被符岁挤得有些喘不过气,停顿两息才接着说:“你快放开我,我要把你的衣服首饰全挑一遍,一定要把你打扮得花团锦簇,我就跟在你身旁做个丑麻雀就行。”
乔二?乔二说好听些算交遍天下,说不好听些是狐朋众多,他知道许多小郎君们的荒唐事。
符岁甫一松手,乔真真就忙不迭从符岁身上爬起来,用手掩着胸口,嗔怪地瞪符岁。
“乔二郎可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乔真真理好钗裙,这才坐下说道:“我二兄与钱家的九郎君早些年就认识。九郎君所谓的命坎并非今时才过,只是钱家没对外说,也由着九郎君的性子继续在道观住着。至于这榴花宴,似乎是钱家临时决定的,与其说是为九郎君纳福,不如说是将九郎君推给各位贵女们瞧瞧。”
符岁戏谑地斜睇乔真真:“乔家没看上九郎君,所以叫你扮成丑麻雀?”
盐山也好奇地歪头看乔真真,等着听下文。
乔真真压低声音:“不是这样的,我二兄说,钱家可能想让九郎君尚主。”
“尚主?”符岁很是疑惑,“怎么尚?圣人最年长的皇女早就定了亲事,只等成婚。第二长的皇女比我还小些,他要尚哪位主?”除非他愿意顶着既定驸马的名头等上几年,等皇女们长大。
“也不一定非得圣人所出。”盐山开口道。
今上的姊妹里没有驸马的可不多。常乐长公主在驸马病逝后就出家修道。庐陵长公主的驸马战死关外,庐陵长公主与子女一起生活。
圣人最小的两位妹妹倒是没出嫁,可是年纪比二皇女还小,连封号都未定。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万春长公主,她与陶家和离后跟上仙大长公主关系亲密,风评上……
“难道尚万春,钱家这样能屈能伸?”符岁愈发觉得这些世家真是不容小觑。
乔真真也觉得荒谬:“这都是二兄的推测,做不得准。何况无缘无故的钱家怎么会突然想尚主呢,还非九郎君不可。”
符岁不认为是无缘无故,王懿甫一死,皇帝对几个世家门阀的态度算是摆在明面上,钱家这时候尚主无非是向皇帝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