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丶求您,救……救我。”
凌宿野没有开口。
这人身重剧毒,还被扔下悬崖,且不说他仇家到底是谁,光是这一身的伤,想要治好就得花天大的力气。
但此人修为颇高,如果能为他所用……
“求您,盛黎愿一辈子为奴为仆,报您救命之恩。”
仿佛是察觉到凌宿野的犹豫,盛黎居然回光返照一般,说出了一句十分完整的话。
“盛黎?上京城盛家的盛黎?”凌宿野问。
盛黎的轻轻扣着凌宿野袖子的手颤了一下,低下头:“是。”
他此时摔得眼睛都睁不开,并不知道身边之人其实是个瞎子。更不可能知道这个瞎子的想法。
凌宿野曾在上京城的渡厄司当值过,对上京城的高门世家可谓了如指掌。
这个盛家,他自然是了解的。
手下之人的年纪丶骨龄丶修为,跟传说中那个天子非凡的盛黎确实对的上。
可是,传闻中,盛家小公子盛黎是盛大老爷的独子,虽然是外室所生,但却是盛家的独苗苗,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凌宿野从袖口拈出一根针,扎在盛黎灵台上,为他缓解痛苦,继续说:“盛家小少爷给我这个乡野粗人为奴为仆?笑话。”
“我……不瞒您所说,盛老爷近来发现自己并不能生,所以丶所以我并非盛老爷的孩子,他一怒之下,要处死于我。”盛黎的血泪滴在凌宿野手背上,“求您救我,我不想死。求您。”
“你想报仇?”凌宿野又问。
盛黎愣了一下。
还没开口,凌宿野就知道他并没有想过报仇。
毕竟,真正被人置之死地後,浴火重生之人的反应,他自己不能更清楚。
一个被曾经的至亲杀害都没有报复心思的人,果然如上京城传说的那样——皎皎明月盛郎君。
凌宿野直截了当将他背在背上,开口:“我救你。”
不等盛黎答谢,他继续说:“别忘了你的承诺。”
自此,上京城的皎皎明月成了凌宿野的奴仆。
这个奴仆沉默寡言,服从命令,做事干净利索,是一柄再好用不过的刀。
·
早饭时,凌宿野还在喝粥,盛黎已经在院子里练剑。
凌宿野头也不擡:“剑锋歪了。”
他是看不见,但这三年来耳朵愈发好使,此前眼睛好着的时候,能听到隔壁的话已是顶天,现在却能轻易分辨出方圆十丈的微小声音。
他就是听了风的声音,判断出盛黎的剑锋使歪了。
盛黎停下来,拿着剑的手有些僵硬,整个人局促无比,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说:“主人。”
可他分明比凌宿野还大两岁。
凌宿野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他反应如此大,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起了点好奇心,多问一句:“你之前来过漠北?”
上京城在南方,距离漠北十万八千里远,跨马加鞭都得走上两个月。而且这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
一般而言,上京城的贵公子不会想不开来漠北。
盛黎点头。
点完才想起来凌宿野看不见。
正要开口,凌宿野继续说:“既然来过,那我给你三日休息,与故人叙旧,或是重游故地,都随你。”
说完,便低头继续喝粥。
他此番行程,其实目的地是西北的滁州,本来一直往西走是最优路径。
但他鬼使神差的先往北走了。
漠北,是他呱呱坠地丶一点点长大的地方。
同样,也是他家人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