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骋。”李寒衣率先开口,语气平静无波,“这里不安全,我送虞怜回去。”
文骋没有看他,视线牢牢锁在虞怜身上,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扫过她鬓角那抹刺眼的白,最後落在她被李寒衣搀扶着的手臂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杂着嫉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涌。
“放开她。”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虞怜擡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
“文骋,你该走了。”她说,“这里的事与你无关,带着念念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与我无关?”文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你是我的女人,念念是我的女儿,你说与我无关?”
“我不是你的女人。”虞怜的声音陡然变冷,“从沈家被灭门的那天起,沈昭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虞怜,与你文骋,与文家,再无半分关系。”
“你胡说!”文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你与我故意争吵,我就会信你?你以为你和李寒衣走得近,我就会吃醋,会疯魔?虞怜,你太小看我了!”
他以为她是在闹脾气,以为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妥协,却没看到她被攥住的手腕上,已经泛起了青紫色,更没看到她强忍疼痛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绝望。
“文骋,你放手!”李寒衣上前一步,试图拉开他的手,“她刚从墓里出来,受了伤……”
“滚开!”文骋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猩红地盯着虞怜,“你就这麽想让我走?就因为我是文家人?就因为那些我根本没参与的过去?”
“是!”虞怜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就因为你是文骋,是文家的儿子!就因为你流着和那些刽子手一样的血!文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任何姓文的人!你带着你的女儿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刻意加重了“你的女儿”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文骋的心脏。
文骋踉跄着後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看到她眼底的厌恶,看到她刻意与李寒衣靠近的动作,看到她鬓角的白发——那白发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嘲笑他的一厢情愿。
原来她真的不在乎他。原来她做了这麽多,就是为了把他推开。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别过头,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再转回来时,眼底的痛楚已经被冰冷的嘲讽取代。
“好,好一个‘再无半分关系’。”他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和自嘲,“虞怜,我文骋在你眼里,当真如此不堪?”
虞怜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泄露出所有的脆弱和不舍。
“是。”她硬着心肠,吐出一个字。
文骋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愤怒,有不甘,有痛苦,还有一丝……绝望的死心。
“我走。”他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但虞怜你记住,今日是你赶我走的。日後无论发生什麽,都别再来找我。”
说完,他最後看了一眼虞怜鬓角的白发,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茫茫雨幕。玄色的背影很快被雨水吞没,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虞怜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差点栽倒在地。李寒衣及时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唇角又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走了。”李寒衣低声说。
虞怜望着文骋消失的方向,雨水混合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走了就好。”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话说出口时,她的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快要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