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凑的很近,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但看原本咄咄逼人的官差头头明显态度软了点。
荀还是趁机给对方了个台阶下:“要不……让我们这个兄弟……跟着去一下,讲话说明白了,官爷……官爷也好交差不是?”
这话若是谢玉绥说,邬奉一声都不敢吭,但是从荀还是嘴里说出来,他就是觉得不爽。
虽然明白这样是最好的了,不然三个人都得去牢里待一段时间,但邬奉就是不爽,总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好在邬奉虽心中不爽,却还知道顾全大局,若是真为了意气用事就将自家王爷带到监狱,到时候再查出点蛛丝马迹,得知他们是祁国的,就不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了,恐会挑起两国战事。
在掌柜的作证下,又托着病秧子吐血加持,终于让官差只带走邬奉了事。
荀还是一直靠在门边,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下楼时几个官差还凑头在一起,不时回头看他。
“你猜他们下楼时在说什么?”荀还是见谢玉绥回来,拉住他问。
谢玉绥瞥了他一眼,方才还快死掉的病秧子此时一脸促狭,手中就差一把瓜子。
谢玉绥拍掉衣袖上的手:“不是很感兴趣。”
“他们在说——”荀还是笑道,“若是安抚使还在的话,估计今天被抓回去的不会是邬奉了。”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低头瞧见胸前不知何时沾了点血渍,皱了皱眉毛,甚为不悦地一脚踏进房门,但也只有一脚,猛地想起地上还有血,转头叫住要离开的店小二:“来个人收拾下屋子。”
这会儿掌柜的一起去了衙门,几个店小二似乎失去了主心骨,听话也心不在焉,看似应下,不知道记没记心里。
谢玉绥瞥了眼低头往楼下走的店小二,没有多言。
荀还是直奔着谢玉绥的行李包袱去,在里面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到件顺心的衣服,道:“借用一下。”说完就开始扒自己的衣衫。
谢玉绥脚步一僵,转了个弯径直去到屏风后面,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思来想去开口问:“你为何要帮我们?”
谢玉绥方才出去,就听见官差说在邬奉的房间里搜到了带血的匕首,像极了杀害安抚使的那个凶器。
这事儿很难说得清,怎么都得去衙门走一遭,保不齐几个人都得在那里过夜。三人都去恐有定罪之险,只带走一人大抵例行公事走一遭就完了。
“所以那些官差是在傻大个房间里搜到了什么?”荀还是出去的晚,并没有看见过程全部。
“匕首。”谢玉绥道,“柜子里有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屏风那边沉默良久。
这间房房间不小,屏风自然也不小,上面稀稀疏疏立着几根竹,无甚意境,顶多算个实用的。
谢玉绥便是盯着上面的几片竹叶出神。
他这次出行仓促,并无多少人知晓,若非如此,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有人给他做了局。
从风雪拦路,到进酒肆歇脚,再到这间客栈恰巧出现的空房,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也过于水到渠成。
就这么个思考的空档,原本隔着老远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顺带着热气打在耳朵上。
就见荀还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身侧,弯腰凑到耳边,小声说:“你看,你救了我一命,我帮了你一次,我们是不是也算过命之交了?不然明天大街小巷都要传着祁国王爷偷潜入邾国,只是为杀一个小小的安抚使,皇帝陛下若是知晓,肯定不会觉得此时如此简单,到时候您被押送到东都,接下来会不会两国交战。”
荀还是捂嘴做惊讶状,“天哪,我竟无意间平息了战火。”
话音方落,银光突起,荀还是不躲不避,匕首尖端直抵喉咙。
谢玉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正如江湖传言,荀还是这个人的容貌少有能及,若不是熟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就能被他柔弱漂亮的外表所欺骗。
可谢玉绥不是普通人,早在救了荀还是之时便知晓,将他放在身边就带了一条随时要命的毒蛇。
总不会——
谢玉绥眸光微闪,但很快又觉得想法过于浅薄。
荀还是狠毒归狠毒,不至于没脑子,今天这样栽赃嫁祸过于明目张胆,也流于表面,对于荀还是这种一句话都要绕三绕的人来说,太直白了。
排除了这个想法,谢玉绥松了根弦,就势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不如荀阁主先给我分析一下,您这身体里究竟被下了什么毒,为何会倒在邕州城外的风鸣山里,又为何故意放出你已经死亡的讯息?”
谢玉绥发现荀还是时以为他已经死透了,好在邬奉想要分尸前,察觉荀还是还有一口气。
荀还是的阴狠和样貌名声在外,武功也是少有能及,否则没点本事,就他算计人的德行就足以死几百回了。
何人能将他伤害至此?
上一任天枢阁阁主死的蹊跷,这一任又出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人阴谋论一番,而能跟邾国一较高下的便只有祁国了,现如今荀还是又恰巧被祁国的王爷捡到……
谢玉绥脸色愈发阴沉,不知道是荀还是已经成了某人棋盘上的棋子,还是他就是执棋人。
他看着荀还是尚且挂着微笑的脸,刻意试探道:“你知道你现在只剩下三年的寿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