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显得无言以对起来。
“不不。”展暮又解释,说:“我再三强调,我们家不穷,是心里觉得自己很穷。我爸妈用他俩的方式对我很好,生活费这一块不算吝啬,但我跟他们就是关系不好,很折磨,很恼火,但凡是我跟他们相处,我就会神经质,暴躁,像个精神病一样。”
“我大学没用功,其实就是想方设法搞钱去了,什麽ppt,什麽学校外卖,什麽拍搞笑段子……”展暮叹了口气说:“我也赚了点钱的,也就是你看到的游戏设备,手机电脑什麽的,都是我靠自己努力买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这两年,好难。”展暮疲惫道:“我越发信命,也真的没精力对谁付出真心,就觉得这世上没人能指望能仰仗,包括父母,他们可能也不希望我脱离他们掌控吧。”
其实展暮会抽烟喝酒唱k泡吧,但他没有沉浸在这种快乐中,一是出了社会後节省着用,二就是把钱花在了刀刃上。
“人各有命,别不信。”展暮捂了捂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擡眼,又变得平静而坚定,他告诉陆朝说:“但我始终觉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打心眼里,我不羡慕任何人,我只坚定地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我只对我自己的成绩感到荣耀。”
陆朝对上他轻狂而又笃定的表情,别开了视线,轻咳一声,回答:“其实吧,最初的最初我找到你就是因为……你做游戏代练时,目地性强,效率极高,办事毫不拖泥带水,跟人沟通高效简单,绝不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
“是什麽?”展暮略带玩味地看他。
“你对我不屑一顾。”
陆朝也笑答,说:“我看人还是挺有一套的,我相信你这样的人说到做到,一定会幸福地过上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展暮很难得被奉承,当即一笑,漂亮话谁都爱听,他心情大好,双手叠自己脑门後,说:“30岁之前的命是父母给的,30岁之後的命是自己给的,是,人生且长着呢。”
这句话的後半句,展暮的眼神变得空灵,他看去这家矮小的店铺,像透过它看到了对未来的憧憬,露出了倔犟而又阴暗的复杂微笑。
下午,简单吃过,展暮就在网上看到了打印机的几种品牌和价位,低端1万,高端2万到3万不等,居然比他的房租还贵。
“联系的宽带师傅快到了。”陆朝提醒他,说:“这个墙纸好脏,要不重新买了换。”
展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怎麽哪儿都要说钱……我这样做到底能行吗?”
他刚说完这一句,门口来人,眼熟,是他三爸的小儿子展常建,手里拿着冰镇可乐,还提了半个西瓜,喊了声“暮哥”。
“哎,你怎麽来了?”现在展暮看到熟人就紧张,生怕他说什麽批话影响自己道心。
“那啥,我爸说话是难听了些。”展常建进来,打开塑料袋递来冻西瓜,同时插了个勺,说:“我替他们赔礼道歉,别嫌弃。”
就一个勺,好吧,陆朝不能吃。
“谢了常建。”展暮接过,还没招呼他,陆朝已递了根塑料小矮凳过来,非常贴心。
“哇哥,你这个赛博数据人好灵动啊。”展常建显然对他的电子娃娃有浓厚的兴趣。
“我可以摸一下吗?哥。”小夥子眨巴眼睛,搓了搓手,对陆朝露出友善微笑来。
“不可以哦。”展暮把陆朝往自己身後护,夫管严那味儿搞得陆朝也怪无语的。
于是他扒开展暮,站去展常建旁边,伸出一只手递去,说:“当当当当,很真对不对?”
“还当当当。他都读高中了你以为小学生呢!”展暮真服了,颇为恼火地搁旁边去了,其实是跟线上店家沟通买设备的事。
原来如此,这小夥子长得幼,陆朝还以为他年纪小,几番沟通下来才知道叫展常建,上职高了,学的是汽修。
展暮搁原地敲手机,偷听他俩说话。
展常建认真观察陆朝的手,指甲,皮肤,纹路,手感,表情惊讶且无比眼神艳羡。
最後终于忍无可忍,暴露本性问:“所以没有女款吗?”
就知道丫死小子不安好心!骚动了是吧。
“……”展暮绷不住了,气冲冲杵那儿阴阳怪气,说:“有的兄弟,有的。充气娃娃你知道不?你想要的功能它应有尽有,我买的这款不行,是当牛马下苦力的。”
陆朝眉眼弯弯装听不懂,很斯文的样子。
他回答:“展老板说得对,我是他员工。”
而展常建注意着他俩的微妙氛围,想笑又艰难忍住,五官扭曲,说:“打扰了,我就来聊两句天,那什麽我先回去了,哥你抽空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