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雀飞到他的头顶,跟着低头看。
起初邵亦聪以为是布料,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护囊树叶。护囊树,生长于回息林幽湿之地,其叶如囊,晒干後坚韧防潮,能有效阻虫驱兽。
邵亦聪凝视着那一包被叶片细心包裹的沉甸甸之物,呼吸微微一窒。
天空还飘着小雨,眼下无法立马打开包裹。
他转头看了一眼前辈,收好铲子,摘下手套,把前辈的遗物装进背包。
临走前,他在骸骨跟前蹲下,“……您是想通过遗物,告诉我什麽,对吗?”
他今天的身体异状,很可能与那天闪蛾留下的银粉有关。银粉起效可能需要某种激活机制,而这场雨,正是契机。
他以前辈视角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临终前的记忆。
“您放心,如果遗物是私人物品,我会将它原样放回,请您见谅。”
白钧远临时出差的地点,是帝都。
先前到回息林做实验的科研团队给他寄来了“全国生态与政策论坛”邀请函。
白钧远想,这封邀请函,文毓大概也收到了。
“生态与政策论坛”汇聚全国顶尖生态学者丶政策制定者及相关行业青年才俊,与会者们围绕不同的生态议题深入研讨,既是思想碰撞的现场,也是人脉拓展的绝佳时机。
学生会主席的竞选投票日一天天临近,文毓打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为自己的履历再添一笔。
他的手上有邵亦聪为他背书的视频,这本来是一张王牌,但他不打算提交。
这是邵亦聪的真心,是他毫无保留的情感流露,不可以成为任何形式的筹码。
论坛讲座休息间隙,文毓整理着装,在人群中游走。他既能认真聆听,又懂得恰到好处地插入话题。有人初见他时只当他是学生,几句交流後便意识到他的表达与观察超越了他的年纪,不禁高看两眼。
趁着喝咖啡的空档,文毓低头整理着刚刚收下的名片。忽然,有人唤了他的名字,他擡起头。
来人是白钧远,一身得体西装,胸前挂着参会者的识别证。
白钧远面带笑意走上前,“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文毓十分意外,但他很快笑着站起身,“白组长,好久不见!我很好,您呢?”
“就是老样子。”
寒暄过後,白钧远言简意赅,“你接下来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文毓一顿,心头微动——对方此行并非偶遇,而是有备而来。
他们来到一个小会议室。
白钧远关上门後,文毓礼貌询问,“……白组长,请问您想和我聊什麽?”
白钧远表情依然温和,话锋却一转,“请你主动离开亦聪。你们并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
文毓下意识收紧指尖。他心里判断,邵亦聪从未提过白钧远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这人是在套他的话吗?
以防万一,文毓打算先否认,看看对方怎麽表示。
他刚准备开口,白钧远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知道你想否认。亦聪确实没有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但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深夜与对方通话的事情,并不难发现。”
陷入热恋的人,处处都是破绽。
邵亦聪天天含着文毓送的糖,喝着他送的茶,身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茶香气。他根本没有了断对文毓的念想,反而朝着最坏的方向狂奔。
既然白钧远已经笃定,那文毓也没有必要装傻。
但他不能贸然冲动。就他在营地期间的观察,白钧远和邵亦聪的关系并不差,两人应该是彼此熟悉与认可的夥伴。
立场不同,才让他们现在变成了对峙的关系。
“我相信,您是真心为了他好,才劝我离开。”文毓注视着他,“但您有没有想过,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您是与他相识多年的前辈,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性格与追求。”
文毓不想放过任何让对方成为同伴的尝试,哪怕机会再渺茫。
白钧远淡淡一笑,“只要是人,就会有想要的东西。但能不能要丶值不值得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亦聪不是普通人,他是继位的最佳人选,这是他的命。”
命。这真是一个万能词。仿佛用上它,一切都可以被合理化丶都必须被接受。
文毓垂眼,缓缓握拳。
他擡头,语气保持平静,“白组长,我最近看了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请您听一听。‘贵族爱谈【命运】,那会让他们的古老头衔染上磅礴史诗般的悲壮色彩,那样,他们就能在不合理的痛苦中好受一些,而後继续麻痹自己’。”